“上藥三品,神與氣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無守有,頃刻而成,回風混合,百日功靈。
“默朝上帝,一紀飛升,智者易悟,昧者難行。履踐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
“綿綿不絕,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氣,氣合其真,不得其真,皆是強名。
“神能入石,神能飛形,入水不溺,入火不焚。神依形生,精依氣盈,不凋不殘,松柏青青。
“三品一理,妙不可聽,其聚則有,其散則零。七竅相通,竅竅光明,圣日圣月,照耀金庭。
“一得永得,自然身輕,太和充溢,骨散寒瓊。得丹則靈,不得則傾,丹在身中,非白非青。
“誦持萬遍,妙理自明?!?p> 李恪手里捧著《高上玉皇心印妙經(jīng)》,聽著孫藥王的誦經(jīng)之聲,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那么一點兒懵逼。
這部經(jīng)書,居然在唐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
之前說過,他有個前任是研究宗教信仰的,所以他對于各個宗教的經(jīng)典,還是多多少少有那么一點兒了解的,這里面就包括道教的早中晚課經(jīng),《高上玉皇心印妙經(jīng)》就在玄門早課經(jīng)里面。
然而這本經(jīng)書,從哪里看都是內(nèi)煉的,在他淺薄的認知里面,內(nèi)煉的就應該是內(nèi)丹之術(shù),而內(nèi)丹之術(shù)的成型,看全真派自號“鐘呂門下”就知道,在唐朝內(nèi)丹術(shù)并不盛行,嗯,最起碼在唐初不甚盛行。
沒看秦始皇都不講究內(nèi)煉直接派徐福出海求仙丹嘛,外丹之術(shù),當然就應該是吞服仙丹咯?雖然自家?guī)煾该黠@也有導炁之法,但是……
他這邊正琢磨著呢,一根書簡直接就砸在了他的頭上,孫藥王皺著眉頭,顯然有些不太高興:“為師正在為你講經(jīng),深辟其中精妙之理,再傳你導炁之法,你卻為何走神?且伸出手來?!?p> 看著嚴師狀態(tài)下的孫藥王,李恪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戒尺要是打在手心上,肯定不能好受了,于是他一邊有些畏縮地伸出左手,一邊很是怯懦地回道:“師父容稟,弟子只道我等上清門庭修習的乃是外丹之術(shù),只以為是煉丹服藥,卻不想有此內(nèi)煉之丹經(jīng)……”
“嗯?你在長安之時,那太史局的黃冠子未曾給你講些修道的基礎(chǔ)知識?”
孫藥王舉起來的戒尺就放下了,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嘛,如果李恪是真不知道其中關(guān)竅,自己卻能有相應的思考,那就真是個天縱之才了。
“弟子今年剛剛十一,未曾接觸這些……”
李恪吞了口唾沫,暗暗松了口氣,強調(diào)了一下自己的年紀。
被發(fā)現(xiàn)成天才之后,他還真沒被太史局的人叫去學習,因為那會兒整個朝廷,從自己便宜老爹到魏徵那個噴子,再到太史局里面的道士都在發(fā)癲,忙著給皇帝的玄武門小黑點洗白的同時,也幫著太上老君的神像刷金粉,誰記得給他科普這個?
更何況,他李恪馬上要拜入孫思邈門下,這位老神仙的徒弟那是一般人能教的么?反正李淳風這個二代黃冠子有點兒不敢,這要是換成他爹,那個做空“楊花落”,做多“李花開”的一代黃冠子李播還差不多。
孫藥王沉吟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他不在朝中為官是因為什么?當然是因為出身官宦之家,看多了那種爾虞我詐覺得厭煩了,這才遁世修仙精研醫(yī)術(shù)。
別看史書都說孫藥王出身貧苦,可人家曾祖父是北周的太子洗馬,到了他這一輩兒還能修道,貧苦人家也是比出來的,比如對比山東那些衣冠巨室……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你能有所思考,也是好事,不過以后聽講切記不可分神,若有疑問,且記在心間,待為師講完,自會給你解答?!?p> 孫藥王放下了戒尺,臉色變得溫和了起來,叮囑的聲音也不是那種嚴師身份的嚴厲。
“弟子謹記。”
李恪連忙點頭稱是,心說自己詩詞歌賦可以抄后人的名作,武藝上勉勉強強也能拿點兒軍體拳之類的散手出來,但是修真這一塊真是門外漢,以后還是得好好學習一番。
“你既然問了,為師便給你好生講講這其中的區(qū)別?!?p> 孫藥王放下手中的書本,坐在蒲團上,開始給李恪解惑,“說來也是,世人皆以為我外丹一脈只需鍛煉金汞,吞丹服藥便可,你望文生義,卻也在情理之中。”
停頓了一下,看著自己徒弟求知若渴的眼神,孫藥王很欣慰,繼續(xù)說道:“我等修士若求飛升,終究要求個身輕體健,自身方是根本,所謂外丹,不過是強壯自身的引子罷了,本末終究是不能倒置的。金丹入腹,若無導炁之法,化解之功,也不過毒丸一枚罷了,故此這性命交修之法,導炁鍛煉之術(shù),乃是丹道之根本?!?p> 李恪眨眨眼,心說歷史上那么多神仙傳說,吞了仙丹立地飛升甚至雞犬升天的,感情都是假的?
孫藥王到底是見多識廣的人物,吃的鹽巴真比李恪吃的米都要多,所以看著李恪的表情,不由得啞然失笑:“為師知道你心中所想,那立地飛升之事總是真的,只不過世人只知其表,難明其理,這導炁修真之法乃是仙家法門,又豈能輕授于人?”
搖了搖頭,孫藥王接著來了個旁證:“釋門之中也有一朝頓悟之說,可那一朝頓悟的都是些甚么人物?若無年深日久精研禪理之經(jīng)歷,何來頓悟之能?”
聽了這話,李恪先是一愣,感情自己師父這種老神仙也看佛門的禿頭不對眼,所以用佛門的例子旁證一下?
不過想想,佛道兩家之間的爭斗,從佛教在中土做大了之后就開始了,從《老子化胡經(jīng)》的各種辯經(jīng)解讀,到道家牛逼不解釋的慈航道人被佛教收編做了觀世音菩薩,這里面的仇怨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
嗯,算算日子,玄奘這個佛門唯識宗的創(chuàng)始人離開長安,往天竺偷渡的旅程也該開始了吧?不過看自己師父這個態(tài)度,“御弟哥哥”的事兒,還是先別摻和為好。
不過他還是收束了心神,正色施禮:“弟子多謝師尊解惑?!?p> “倒是孺子可教。”
孫藥王很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開始傳授他導炁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