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如既往

　　博士睜開了...他那大大的眼睛。

　　感受著赤（防河蟹）裸的身軀上...那些尚未停止滴落的液體。

　　看著那一張又一張滿是緊張，而又有些熟悉的大臉...比起此時的他，這些臉確實很大。

　　其中一張大臉...用充盈著慈愛的眼神看著他。

　　直到...看到他那已經(jīng)略具規(guī)模的...滿頭黑發(fā)。

　　他知道...他又回溯了。

　　從那個樂園里...回溯到了，剛出生的時候。

　　也就在這個產(chǎn)房忙碌得不可開交的同時。

　　在一座教堂的最頂端，一間金碧輝煌的主殿中。

　　一個面部隱藏在巨大的火光之中，背負著數(shù)之不清數(shù)量的翅膀，這些外露的翅膀上面還點綴著無數(shù)閉著的眼睛，其渾身沐浴在一片常人所無法直視的光明之中的存在，就這么出現(xiàn)了。

　　它的出現(xiàn)...一點兒也不突兀。

　　就好像...它本就該在此時此刻出現(xiàn)一般。

　　降臨到這教廷的最高教堂主殿里的大天使。

　　似乎有那么一瞬間。

　　它像是重新看了一眼...神所托付給它的神諭。

　　而神諭...自然是沒有任何的異常。

　　可它隱藏在火光背后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些許遲疑的神情。

　　一般人莫說是看到這隱藏在火光之后，臉上微妙變化的表情。

　　便是它周身所處的光明，都無法直視。

　　然而...此時看著它的，卻不是普通人。

　　老人注意到了...這大天使的表情變化。

　　本來還有些提不起精神來的他，頓時嚴肅了起來。

　　無數(shù)流光四溢的雙瞳，直視著...這大天使的臉。

　　“我主的使者，可是有何不滿？”

　　聽到老人如此問它，這臉部帶著火光的大天使，搖了搖頭。

　　“無妨，還請教皇仔細聆聽我主的神諭?！?p>　　它的聲音...當然不是人聲，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在它說話的時候，其周身的整個空間，都開始震動了起來，富有奇妙韻律的圣潔吟唱聲隨著這空間的震動，傳入了老人的耳中。

　　接著，它又將神諭，說給了老人聽。

　　這個主殿，再一次充滿著那吟唱聲，震動了起來...比之它之前的那一句話，更加地玄妙。

　　當然了...這聲音除了主殿中的這兩個存在外，沒有任何的第三者，能夠聽到。

　　甚至就是這教堂之外看守的眾多天使們，也沒有任何一個有發(fā)現(xiàn)...這個重中之重的主殿，居然整個空間都震動了兩次。

　　接著...這個若有所思的大天使，便在一片的光明之中，發(fā)出一聲嘹亮的吟語...與這主殿的光芒，合而為一，消散不見了。

　　而老人，則是在聽到了神諭之后...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等到這大天使徹底回歸他主的身邊之后，這才搖頭晃腦地說道。

　　“這是隔了多長的時間，才再一次的...由大天使所親自傳達的神諭呢？”

　　他搖搖晃晃地來到了教皇正座之前...坐了下去。

　　“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了?！?p>　　正在他想要將正座邊上那懸浮的權(quán)杖握在手中的時候。

　　他想到那大天使...極為短暫的遲疑。

　　“它...在遲疑什么呢？”

　　老人眼中的流光...在不斷徘徊著。

　　“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fā)生么？”

　　緊接著...他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就算是，那也不該是我所需要煩惱的。”

　　他正了正心神，默默禱告道。

　　“一切，都將在我主的眼中?！?p>　　老人眼中的流光，收斂起它們的痕跡。

　　“而現(xiàn)在，還是先為我主，排除一些簡單的障礙好了。”

　　而他沒有想到，倘若真是如此簡單的障礙...那么這位神，又何必派出一位大天使來傳送...這貨真價實的神諭。

　　他，當然不會這么想。

　　因為他，從不會去妄意揣度他的主。

　　老人似乎卻是去想到了這后續(xù)可能的效應(yīng)，又開始搖著頭說道。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只有主殿中的萬丈光芒...依舊。

　　沒有多久之后...在一個小小的公國內(nèi)。

　　來自教廷的裁罰，開始了。

　　被已經(jīng)不算年輕的母親抱在懷中的嬰兒，看著一個又一個自知無望的人，自行來到了這火刑臺上。

　　他的眼神，平靜得...不像是個嬰兒。

　　不過，這倒可能正說明了...這嬰兒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至少，抱著他的母親，是這么想的。

　　也只有這么想...才能略微緩解一下，因為她這孩子，所引起的心悸。

　　原本已經(jīng)被宣判無望有孕的她，在得知自己懷了這孩子的時候...那種喜悅，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她比一般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有著更為濃厚的舐犢之情。

　　哪怕她這孩子...有著一頭的黑發(fā)，她也毫不在乎地撫摸著，將他抱在懷中一刻也不停歇。

　　事實上，若是較真一點來說的話。

　　此時的她，其實已經(jīng)違反了教廷的教義了。

　　畢竟...這黑發(fā)之人，在教廷的典籍之中，那可是大逆不道的弒神者。

　　就算在現(xiàn)實中，根本沒有人見到過黑發(fā)之人。

　　就算現(xiàn)在這唯一的黑發(fā)之人，甚至還只是一個嬰兒。

　　就算這個嬰兒...更是她自己的孩子。

　　可...這就是教廷的原旨教義。

　　雖說有些不近人情...但教義如此，除了眾神之外，誰也沒辦法改變。

　　而本是最為虔誠的她...她當然是虔誠的，否則也不會成為一位前途光明的被祝福者的妻子。

　　可她在這生命的最后霎那，依舊撫摸著...這不為眾神所喜愛的黑發(fā)。

　　不難看出她對這孩子，到底傾注了多少的愛意。

　　不過...此時也沒有多少人會計較她，違反了這本來極為嚴重的原旨教義了。

　　就連這，撐在火刑架上的天使...也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因為它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所撫摸著的嬰兒本身。

　　就算...現(xiàn)在這火刑架已經(jīng)澆滿了那由天使所溶解的液體...它也片刻沒有松懈。

　　而這嬰兒，卻對于已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置之若未聞。

　　好像這些燃燒著的白色火焰，根本沒有燒到他一樣。

　　甚至于，他還有閑情雅致看著那同樣被燒著的四翼天使對中年人，以及可能是在對著他這嬰兒所說的話。

　　“我主...總是不會錯的?！?p>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