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是生,生就是死,它們在激烈的永恒的搏斗中交織在一起。這就是最后的歸宿和世界的真諦?!保êH骸兜褖簟罚?p> 世上可能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但凡是超過幾個人知道的事,都不大可能一直瞞下去。
甄言當(dāng)然也不能指望自己施用魔法的事能夠長久保密,當(dāng)然,他也不認(rèn)為這有什么必須絕對保密的必要。諾曼記憶中那些魔法師們受人尊敬,見到貴族也依然高人一等,自己只是覺醒的有點突然,不太好解釋而已,知道就知道吧,或許,自己和妹妹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不知道是醫(yī)兵的報告還是傷兵們的大嘴巴沒個把門的,諾曼會魔法的消息很快被上層得知。
魔法師的待遇顯然與大頭兵不同,坐鎮(zhèn)第五軍團的牧師馬爾文來到傷兵營,為甄言施術(shù)治療,傷口飛快地痊愈。
應(yīng)馬爾文所請,甄言告別了病友們,一同去往牧師駐扎的行在。
寬敞的帳篷下是富麗堂皇的裝飾物,地上鋪著軟軟的地毯,一陣若有若無的熏香讓人嗅一口平心靜氣心曠神怡。美麗的侍女們侍立一旁,香風(fēng)陣陣,甄言那被血肉、汗臭熏得失去知覺的鼻子原地滿血復(fù)活。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馬爾文。第五軍團牧師?!?p> “牧師大人您好!”甄言站起來鞠躬,這是自己救命恩人,值得尊敬。
“我查閱了你的資料,在這次戰(zhàn)爭以前平凡無奇,這幾天在傷兵營發(fā)生的事我已耳聞,您的念念有詞、美酒、突兀出現(xiàn)的樹木、被戲耍的醫(yī)兵……我可否聽到您合理的解釋、告訴我您掌握魔法的過程?”馬爾文深邃的目光緊盯著甄言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甄言的靈魂。
“那天我想喝酒……”甄言不打算說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只能編一個他自認(rèn)為靠譜的故事,語氣溫和又誠懇。
待甄言說完自己想喝酒就念叨酒結(jié)果真就出現(xiàn)一杯酒的奇遇,馬爾文不置可否,伸出一根指頭:“請允許我對你做一個測試?!?p> “請允許”三個字似乎只是他習(xí)慣性的禮貌,沒打算真跟甄言商量。
馬爾文用食指點在甄言的額頭,甄言忽然“感覺身體被掏空”。在馬上暈過去那一刻,精力又被重新注入回來,不但恢復(fù)舊觀,又多出很多,還在持續(xù)增長。
甄言想大叫、想高高跳起、想脫了衣服跳鋼管舞唱歌、想和侍女姑娘白日行淫……
感覺到甄言身體的精神容量,馬爾文停止了注入,還很貼心的收回去一部分,恢復(fù)到正常水平。
“嗯,非常初階?!瘪R爾文下結(jié)論。
“您是說……我的境界?”
“是的,精神力很弱?!?p> 甄言尷尬的一笑,難道我還不能進步了嗎?這么打擊我。
“陪我喝口茶吧,孩子?!瘪R爾文端起茶杯。
甄言雖不口渴,聞言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對不起?!瘪R爾文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愧疚之色:“你只有一個妹妹是吧?我會命人好好照顧她的?!?p> 下一刻,甄言只覺腹內(nèi)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噴在桌上。
雖然搞不清楚什么狀況,為什么會被這樣對待,不過那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電光火石間,甄言用盡全身的力氣念了一句——“第三日復(fù)活!”(《馬太福音》十六章21節(jié))
隨即,他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馬爾文搖了搖鈴鐺,走進來幾名衛(wèi)士,抬走了甄言的尸體。他聽見了甄言最后在念叨什么,或許是垂死掙扎?那并不重要,反正他已經(jīng)死了。
金雀帝國國都,金雀城,這座城市是帝國命名的源起。帝國從這座城開始征伐,現(xiàn)在雄踞大陸三分之一。
平民街區(qū)里一棟不起眼的房子,諾曼和妹妹莉莉安租住之處。
屋里的家具陳設(shè)很少,簡單空曠。小小的客廳兼廚房,旁邊是兩間更小的臥室,客廳穿出去是后院。往日里每逢下午有陽光的時候,兩兄妹總愛在后院曬曬太陽聊聊天。
后院的晾衣繩上掛滿了衣服,完全擋住了視線,一個好聽的女孩聲音在哼著歌:“我洗得凈悲哀的濕手帕,我洗得白罪惡的黑汗衣,貪心的油膩和欲火的灰,你們家里一切的臟東西,交給我洗,交給我洗……”(聞一多《洗衣歌》)
歌聲輕快,但歌意可不輕松。一個穿著粗布裙子的姑娘坐在板凳上搓洗衣物。雖然裙子的補丁顯示出家里的窮困,但姑娘眉目如畫,一頭黑發(fā),眼睛大大的,鼻子精致挺翹,實在是個難得的美人。
一個削瘦的婦女站在院子外面喊:“莉莉安,你可快點!我又收了幾箱衣服……”
“知道了!格拉斯太太!”
莉莉安眉頭輕皺,活怎么也干不完,哥哥的軍餉這個月也沒發(fā)下來,要付房租,要給哥哥存點錢以后結(jié)婚用。只能多干點,吃得少點、再少點,每天再少吃半個土豆吧。
虛掩的房門,一只蒼老皮膚的手敲了敲門,莉莉安在搓洗衣物,沒有聽見。
老人走了進來,順著搓洗衣物的聲音來到后院。
“你好,勤勞的姑娘。”
洗衣聲停,莉莉安站起身望著來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叫馬爾文?!崩先宋⑽澭卸Y,“是你哥哥所在軍團的牧師?!?p> 姑娘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最壞的結(jié)局,眼淚瞬間流出,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馬爾文對她的聰慧點點頭:“是的,請節(jié)哀?!蹦翈熓种篙p搖,一道可以平復(fù)心情的圣光籠罩在女孩的頭頂。
“他是個好樣的年輕人,我對他的去世深感難過?!瘪R爾文的聲音柔和,自帶一種治愈心靈的魔力,“我答應(yīng)他,讓你擁有更好的人生?!?p> “我哥哥是怎么死的?馬爾文先生?!崩蚶虬泊丝滩⒉魂P(guān)心什么更好的人生。
“被冰風(fēng)暴卷起的冰柱刺穿了腹部,來不及救治,我對此非常自責(zé)?!?p> “那不是你的錯,馬爾文先生,戰(zhàn)場總是這樣?!崩蚶虬脖吹强酥?,“謝謝您告訴我哥哥的消息,請您回去吧,除了安靜和為他的安息祈禱我沒什么別的需要。”
多好的姑娘!馬爾文輕輕扶了扶帽檐向她致意:“請節(jié)哀”。蒼老的身影回到室內(nèi),留下一個裝滿紙鈔的信封,離開。
入夜,在哥哥曾經(jīng)生活的小屋里,莉莉安在地上擺好一席跪毯,默默的禱告:“你在另一個世界,再也聽不清,是鳥鳴,還是人們的語聲。珍重、珍重......只余那持續(xù)的回音?;匾袈B成一條直線,捆綁住我倆的命運……”(改編自路易斯·格里克《End of Wi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