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關(guān)于革命大集體的記憶很多。
七十年代,大伯家灶屋墻上的方形有線廣播,還有屋后岡洲邊大皂角樹上的高音大喇叭,每天都在播放著各種指示和命令。
一些人的家里,貼著各種革命宣傳畫。我家的每一本書上,都有***的語錄。母親有時給社員上夜校,有時教大家唱革命樣板戲,《紅燈記》、《智取威虎山》被我翻來看去,至今仍記得李奶奶、李玉和、鐵梅、***、少劍波等人物和西皮、二黃等唱腔。
很多地方的墻上,都有鮮紅的大字語錄。特別是唐家門樓邊和水沽頭旁人家的墻上,更是一片猩紅。而且,這些標語直到現(xiàn)在還在,成為那個火紅年代永不磨滅的見證。
我家還接待過插隊的知青,幾個年輕人,就住在堂屋的樓上。時間不長,只記得他們攀爬樓梯時模糊的身影。而十幾里外的街上,后來開了家知音商店,作為這個群體最后的記憶。
每天一大早,就聽見清脆的哨子聲,伴著生產(chǎn)隊長“出工了”的吆喝,人們從各自家中魚貫而出,奔向指定的生產(chǎn)地點。
父母有時會帶我去田地里出工。很多和我一樣的孩子也會到田地去撿谷穗。一天母親帶著我去廟邊的田里割稻子,大人們在說著一些以后的打算,我插嘴說,等我九十歲了,也要如何如何,結(jié)果引來他們的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我說的是九歲十歲。
最喜歡看假妹開著拖拉機,有時掛上鐵犁,有時掛上鐵耙,在村前的田里來回穿梭??磋F犁翻開大片泥土,看鐵耙滾起陣陣波浪,看鳥雀翻飛覓食,一派生機盎然景象。
收獲過后,村前的大曬坪里,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金黃,生產(chǎn)隊的大倉庫里,稻谷快堆到了屋頂。運回的西瓜,堆在一間庫房里等待摳出瓜籽,也吸引了孩子們聞訊前來大塊朵頤。
最令人興奮的,是隊里分東西的時候。如果是緊缺的或美味的東西,就更讓人期待。
大曬坪北邊的老樟樹腳下,是生產(chǎn)隊的一排養(yǎng)豬場,飼養(yǎng)員是我喚作阿婆的兩個中年女人。這些豬除了用于上繳,也會殺一些分給社員。分割好的豬肉和下水被編上號,由各家抓鬮領(lǐng)取。運氣好的歡天喜地;運氣不好的,或者自認倒霉,或者雞飛狗跳,我即親眼見一個年輕的屘婆破口大罵背時的丈夫,將拿回的肉狠狠扔出門外。
隱約記得偉大領(lǐng)袖逝世后的某天,村里舉行了追悼會。一些婦女在大伯家里蒸了好多糯米粑,放滿了一個個大簸箕,一直從灶屋擺到門外。大人分了一個給我吃,發(fā)現(xiàn)里面摻了好多的米糠,吃起來特別磣牙和喉嚨。
那是一個熱火朝天的年代,也是一個憂喜摻半的年代。它不讓你去忘記,因為它一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