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p> 三樓,掌柜的在門外輕聲稟報。
“進(jìn)來?!?p> 別人不知,但掌柜的是知曉的,六皇叔是沈園的常客。只是從來不從正門進(jìn),而是從后門直接上沈園的三樓。因此對于六皇叔也在,掌柜的絲毫不意外。
掌柜的深知六皇叔向來沉默,不喜顏色,進(jìn)來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個。
沈元從榻上微微起身,“李叔何事?”
掌柜的李叔,是沈家的老人,這些年沈園的生意多虧了李叔。沈元微微起身也是對李叔的一絲尊敬。
李叔將小小的酒壇雙手奉上,“公子,這是樓下一位小姐拜托老奴送上來的。那小姐說,若您覺得這酒入得了您的眼,她不求黃金千兩,只希望公子能答應(yīng)她一個要求?!?p> 李叔把剛才在下邊的情形一一說于沈元。
沈元放聲大笑,“繞了這一大圈,又是摔酒,又是砸場子的,原來為的是贈酒?”
“表哥,這美人兒有趣。你說她想提什么要求呢,該不會是知道咱哥倆關(guān)系好,想讓我給你倆搭線兒吧?哈哈哈?!?p> 沈元說著,還不忘調(diào)侃坐在對面的安墨辰。
李叔汗顏,公子真是什么都敢說。自八年前六皇叔失蹤歸來,性情大變,也就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公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
安墨辰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手執(zhí)黑子繼續(xù)看著眼前的殘棋。
沈元討了個沒趣,不過他也不在意,表哥就是那樣的人,他都習(xí)慣了。
沈元接過酒壇,除去厚厚的泥封,一股清幽的香氣迎面撲來。
“好酒?!?p> 沈元瞅了瞅,手頭沒有趁手的酒杯,“好酒得用好杯盛。”將酒壇放在矮桌上,起身向內(nèi)間走去,回來手頭上便多了兩個水晶琉璃杯。
水晶琉璃杯是用天然的水晶制成,千萬塊礦石中也挑不出幾塊水晶來,少而彌貴。就是整個大安,水晶杯的數(shù)量也不過十指之?dāng)?shù)。
沈元出手就是兩支,可見沈家底蘊,也足見沈元對桃花醉的重視。
必是好酒。
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個杯子倒?jié)M,酒香肆意,沈元肚子里的蛔蟲都勾出來了。
“入口甘醇,清香幽遠(yuǎn),真是好酒!”
沈元再將另一個酒杯倒?jié)M,遞給對面的安墨辰。
“表哥,你嘗嘗。真是人美,酒更美,難怪能讓表哥也青眼相加。”
安墨辰睥了他一眼,這些年越發(fā)像個酒鬼了。拿起酒杯,送了一口酒到嘴里,立時就呆住了。
是記憶中熟悉的味道。
忘不了,就是這個味道,多少年沒有嘗到過了。
只有她才能釀出如此美味的桃花醉。
難怪她會出現(xiàn)在太行深處,難怪她會有黑羽,難怪她會遙贈桃花……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流轉(zhuǎn),逐漸匯聚成一個清晰的人影。
當(dāng)初約定八年后來京城沈家找他,正是為了這個約定他才回京,不然別說皇帝要求回京述職,哪怕是十八道金令輪番催,他也不會回來。
可安墨辰不理解,為何她來了京城卻不去找他,見了他卻不相認(rèn)。
難道她忘了曾經(jīng)的約定?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安墨辰否定,不可能。如果忘了,她不會來京城。
那是為何呢?安墨辰百思不得其解。
安墨辰向來不喜怒于形,但與他從小一塊兒長起來的沈元卻看得出安墨辰此刻內(nèi)心很復(fù)雜。他可以明確的是安墨辰最初也有被驚訝到,似乎這酒他曾經(jīng)喝過,隨后又陷入某種疑惑之中。
“如何?”
半晌,安墨辰才一本正經(jīng)地說,“那丫頭說的不錯!”
“嗯?”沈元一頭霧水,什么跟什么呀。
安墨辰放下酒杯,淡淡地看了沈元一眼,“有桃花醉明珠在前,說你桃花釀是馬尿,怕那丫頭還是給你留面子了?!?p> 安墨辰的話可謂是毒舌了,但沈元仿佛習(xí)慣了,不僅沒有在意,反而還哈哈哈大笑。
“我也這么認(rèn)為?!?p> “但表哥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這么直白,小弟我也會傷心的?!?p> 李叔有點凌亂。只記得兩位公子小時候是那么的可愛,聰慧,如今長大卻越發(fā)性情乖張,讓人捉摸不透。
但兩位公子的表現(xiàn),也可見那位姑娘的酒想必是極好的。
李叔并未等很久,便聽到六皇叔的聲音傳來,“你去把那位姑娘請來吧?!?p> 李叔是沈元的人,沒有立時應(yīng)聲,而是目光詢問沈元,得到肯定回復(fù)后方才離去。
“無論她提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她?!?p> 沈元覺得自己似乎是聽錯了,“表哥你說什么?”
安墨辰面無表現(xiàn)再次重申,“無論她是有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她。”
隨后將一個盒子遞給他,“想辦法把這個給她?!?p> 里邊是前朝逸王府的房契地契。
沈元還沒從“無論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的話里轉(zhuǎn)過神來,又陷入了另一個震驚之中。前朝逸王府,那是前晉逸王的府邸。逸王是晉帝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少有才情,深受帝寵,年紀(jì)輕輕就被封逸王出宮建府。
當(dāng)時的晉王朝還是整片幽玄大陸的主宰,不管是南邊的蠻夷,還是北方的諸多胡族都是附屬臣國,國力強盛,一片虛假繁華。故而逸王府也修建得富麗堂皇,別具一格。前晉亡國后,便一直空了下來,直至安墨辰在旁建立辰王府后,更沒人敢打逸王府的注意了。
畢竟六皇叔兇名赫赫,殘暴無比,一個看不順眼就將人給砍了。這些年死在六皇叔手下的西楚敵將無數(shù),但安國重臣也不在少數(shù)。誰也不愿與閻王為鄰,生怕一不小心命丟了都不知找誰說理去。
數(shù)十年下來,沒人打理,再美的閣樓也是廢墟一堆。
沈元知曉安墨辰并非殘暴之人,外界流言是有人刻意為之。但他也知曉安墨辰并不愿意與人為鄰,故而除了塌廢的逸王府,辰王府三側(cè)百米之內(nèi)均無宅邸。
只是如今為何卻要將這宅子贈人?
沈元倒是想問,可安墨辰早已自顧自得轉(zhuǎn)入后堂,留給他的只剩一個背影。
擺明了不想讓人知曉他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