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理由
夜色已深。
仙臺市,青葉區(qū),高級私人公寓。
偌大的空間卻因為沒有多少人氣而顯得有些幽寂。
“咕咚……”
在昏黃的燈光下,藤原夜一放下手里的運動飲料瓶,把地上的杠鈴架回支架上。
像往常一樣,用脖子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換上劍道服,脫去鞋襪,藤原夜一來到了另一間較為空蕩的洋室。
洋室被改成了道場樣式,雖然無法像真正的道場一樣,讓十幾人同時練習(xí)劍道,不過一個人的話,卻是綽綽有余。
洋室的墻面上空空如也,只有貼著墻根的地方孤零零的放置著泡桐木制作的刀架,不像一般的刀架那樣,上下放置著太刀與肋差,眼前的武士刀刀架上僅僅放置著一把未入鞘的太刀。
這個‘道場’正如他個人一樣,充滿了某種不明所以的矛盾,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端詳了眼前鋒銳逼人的太刀片刻,藤原夜一沉默地拿起太刀,做出了中段的姿勢,緩緩移動著步伐。
刀光閃爍,隨著刀勢愈加凌厲,步法宛若游魚一般靈活,又如蒼狼一樣果決殘酷。
寂靜幽然的洋室只有劍刃劃破空氣的破空之聲不斷響起。
傷口破裂,鮮血從手上滲出,緩緩滴下,少年卻不為所動,漠視疼痛,這是根性,也是大毅力。
若是在真實的戰(zhàn)場上,能取敵性命,斷臂折腿又怎樣?
區(qū)區(qū)小傷,何足掛齒。
少年品味著孤獨與痛苦,與刀劍為伍,于夜下舞劍,宛若傳世絕品名畫。
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本該是這樣的……
“哈哈哈~真是有夠好笑的。
不掛字畫,由洋室改來的劍道室,只架一把無鞘刀的刀架,用著三流仿制版,殺人不見血的妖刀【伊勢千子村正】練著講究‘無刀取’,不殺人的【柳生新陰流】。
夜一醬,你是是想笑死妾身嘛?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憨笑聲傳來,喋血廝殺的戰(zhàn)場隨風(fēng)逝去,藤原夜一一愣。
仿佛看到了一只四腳朝天的蹬著小短腿,大尾巴搖啊搖,笑得前仰后合的白面狐貍。
洋室忽然安靜了下來。
“懂得挺多啊,臭狐貍,還有,你能不能稍稍安靜片刻?”
被忽然出現(xiàn)的御姐音打斷,藤原夜一緩緩?fù)O率掷锏膭幼鳌?p> 皺著眉頭看了看早已崩裂,鮮血直流的手心傷口,藤原夜一知道,過猶不及,是時候停止了。
何況還有個特級臭狐貍在一旁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真劍練習(xí)不像是竹刀或是木刀,最講究心神合一,只因刀劍無眼,失誤之下,傷人又傷己。
一刀下去,沒傷到別人,反而把自己砍翻的笨蛋大有人在。
此刻,被體內(nèi)的‘特級詛咒’所說的一番話干擾,讓藤原夜一有些煩躁。
簡而言之,藤原夜一破了功。
深吸了一口氣,藤原夜一平靜下來。
看來自己的‘劍心’還不夠堅毅,還需要繼續(xù)磨礪才行。
若是沒有強大的內(nèi)心,自己恐怕也無法在咒靈橫行的學(xué)?;钕聛?,更不用說救出佐佐木了。
感覺無法再進行下去的藤原夜一決定停止今天的練習(xí),準備養(yǎng)刀上油,處理傷口,洗漱入睡。
“想學(xué)真正的‘陰流’嗎?夜一醬,對于你來說,這可是真正的古流劍術(shù)呦~”
“那東西不是柳生家的家傳兵法嘛?這等密傳早失傳了吧?!?p> 藤原夜一緩緩的用擦刀布擦拭著刀鋒,漫不經(jīng)心的回應(yīng)道。
“妾身有哦~真正的【殺人刀】,【活人劍】,為戰(zhàn)場而生的古劍術(shù)。
柳生家的傳家兵法書,妾身都見過呦,這才是最適合你的東西。
~想~要~嘛?”
頓了頓,藤原夜一背對著昏黃的燈光,面孔隱匿在陰影里,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緩緩站起身,離開了洋室。
這個清冷的家似乎有些東西改變了,又似乎沒變。
燈光熄滅,黑暗吞噬了光明,死寂再次降臨……
“叮咚~”
門鈴響了,村上春美的心臟也跟著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左臂,直到一個顯眼的淤青從白皙的肌膚上浮現(xiàn),村上春美才清醒了一點。
跟其它地方的傷痕比起來,這個自己掐出的淤青根本毫無痛感。
摸了摸手腕上戴著的,今天剛?cè)ニ聫R求的怪異人臉護身符,村上春美暗自祈禱著,只希望這個東西真的有用。
看了看墻上的掛表,時針精確的指著一的字樣,村上春美打了個瞌睡,強忍著疲憊地站起來。
她從晚上十點開始,等到了現(xiàn)在。
終于,他要回來了。
打開房門,看著眼前躺在地上,爛醉如泥的男人,村上春美嘆了口氣,像往常一樣,上前小心地扶起,帶進了家中。
看著男人緩緩坐在沙發(fā)上,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村上春美反而輕輕松了口氣。
睡著就好,睡著就好……
半跪在地,忍著惡心,小心翼翼地脫下男人充滿臭氣的皮鞋與襪子,帶著充滿酒臭與不明嘔吐物的衣衫走進了便所。
衣服必須要洗,因為第二天他還要穿出去。
沒有用一邊插著插座,通著電的洗衣機,而是拿來了洗衣盆與搓衣板,關(guān)上便所的隔音門,小心翼翼地搓動了起來,仿佛待在入睡老虎旁邊吃草的兔子。
好累啊,好想用洗衣機,好想休息一下……
但是,不能。
看著身體各處的紅印與傷痕,她知道,自己不能發(fā)出任何的噪音,一點也不能。
絕對不能!
男人猛然睜開眼睛,面前早已不是喧嘩到讓他想殺人的工作場景,也不是吵鬧到腦袋爆炸,還需要忍著惡心應(yīng)酬白癡的同事飯局。
男人定定地看著眼前昏暗而熟悉的地方。
啊,到家了,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春美!春美!”
感受著酒后喉嚨里火辣辣的干澀,男人下意識地呼喚著自己最熟悉的名字。
啊,真吵,自己的聲音也很吵!太吵了!
聲音需要低一些,自己需要安靜一些。
自己不能這么大聲說話,太吵了,吵的自己腦袋疼。
只是,那個女人去哪里了?為什么不過來?
不知道自己酒醒后都是要喝水的嗎?
她是不是又偷懶了?
一天天的閑在家什么事情也不好好做,連伺候人都不會了嗎???
還有,自己叫她,她居然不回話!也不過來聽候指令!
她居然敢不聽自己的話了?。??
一股早已壓抑不住的怒氣襲向大腦,男子雙眼一紅,刻意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低吼道。
“春美??!給我滾過來!”
刻意壓低的聲音自然被隔音門完美的隔開。
這是他的杰作。
討厭任何噪音的他,在家里裝滿了隔音門。
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因為著他的杰作,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男人臉上愈發(fā)氣急敗壞,只是嘴角卻是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變態(tài)的愉悅。
“很好,你又敢不理我了!”
“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你!”
四下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順手的物品,男人搖晃著站起來,拿起茶幾上的厚玻璃煙灰缸,在陰影中緩緩走向昏暗的便所。
隨手一撒,煙灰肆意的灑落在地,把原本干凈整潔的地板染上一片片污漬。
“反正她明天也是閑著,讓她收拾就好了……”
隔音便所內(nèi),村上春美努力撐開耷拉下來的眼皮,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盆里加入洗衣液,繼續(xù)搓動著散發(fā)著惡臭的衣物。
“要快點洗完啊,洗完就能早點睡了……”
似乎是想到了躺在床上睡覺的安心感,村上春美的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