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該流血的時候,總是要流血的
金葉山后山的巖洞里面。
江沛、夜薇月、夜輝城。
一二三一個都不少,排排坐。
身下陣法生效,置身陣法之中,不能動,也不能睡,更不能與他人說話。
眼珠子都轉(zhuǎn)不了,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山壁。
對于江沛來說,這沒什么難過,畢竟她能上網(wǎng)。
在系統(tǒng)頁面打開網(wǎng)絡(luò)頁面,進(jìn)入穿越者之家論壇,里面的老哥太有趣了。
江沛一邊看自己帖子的回復(fù),樓已經(jīng)蓋了幾百層高,實用的建議沒多少,有些老哥已經(jīng)開始在帖子下面交友相親一條龍。
愉快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面壁結(jié)束的時候,江沛戀戀不舍的關(guān)閉頁面,伸了一個大大懶腰。
“累死本世子了?!币馆x城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兩人手碰到一起,同時轉(zhuǎn)頭,目光碰在一起頓時火花四濺。
“還想再來兩個時辰嗎?”夜薇月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夜輝城飛速移開視線,這一局江沛獲勝。
無懼者則戰(zhàn)無不勝。
“我怎么覺得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夜輝城奇怪地打量江沛。
“有嗎?你大概是看錯了?!苯姹3置鏌o表情的樣子。
面壁思過不會讓人開心,讓她開心的事情是上網(wǎng)。
嘿嘿嘿……
“我覺得你好像還是很開心,也根本不害怕面壁思過。”夜輝城還在糾結(jié)。
“走了,走了。公主都走好久了。”江沛抬腳往外走。
這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一股陰風(fēng)穿堂,吹在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喂,你說這山洞里面會不會有怪獸???”夜輝城看了一眼黑魆魆的山洞為江沛。
“我怎么知道?”
“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去問山長。”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江沛覺得懲罰還是有用的,至少夜輝城不再一口一個媳婦兒了。
“你盯著我想啥了?”夜輝城彈了一下江沛額頭。
江沛揉揉腦門:“你背后剛剛有人?!?p> 夜輝城趕緊回頭,身后空無一物,只有樹影招搖。
“哈哈哈……”江沛哈哈大笑:“我還是第一次用這招騙到人,開不開心?你是第一個哦?”
……夜輝城以一種幼稚的目光盯著她。
“姑娘這樣子,會讓我誤會,你是不是已經(jīng)對我有意思了。”
“滾?!苯嫜刂防^續(xù)走。
兩人一直沿著路,走到道路盡頭,盡頭有一個簡陋的院子,低矮地籬笆做墻,里面是三間吊矮腳的茅草屋,樹枝草藤編扎的院門,邊上掛著一塊牌子,上寫:一尺紅塵。
山長白希夷的住處。
“誒,山長住得這么樸素嗎?你說我們怎么走到這里來了?”江沛再一次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只跟在自己身邊的夜輝城不見了蹤影。
什么情況?
都沒有看見魔術(shù)師,還能表演大變活人?
“吱呀”簡陋的院門被人推開,顧慎之從里面走了出來。
“顧……”
“小姑姑來了?”顧慎之側(cè)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山長有請?!?p> ???江沛心里冒出一連串的問號。
白希夷見她做什么?
“山長要見我?”江沛覺得顧慎之可能搞錯了,再次向他確認(rèn)。
顧慎之微笑著點了點頭。
“長者有請,莫敢不從?!苯嫣_邁進(jìn)了院子里面。
院子中,木質(zhì)的平臺從連接檐下過道,一直伸到院子里面,這個平臺占據(jù)了大半個院子。
平臺中央擺著一個棋盤,白子如龍,張牙舞爪。黑子卻是鉗住巨龍的大手。
如今戰(zhàn)局膠著,尚看不出最后的結(jié)局。
不知道最后會是黑子扼殺巨龍,而是巨龍掙脫束縛,一沖飛天。
某種意義上來說,江沛希望是后者。
心中這樣想著,江沛動手將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
一子落,巨龍沖天。
被虛影所攝,江沛后退一步。
眼前情景頓時變換,棋盤中空空如也。
誒~好神奇哦。江沛露出驚奇的表情。
“可否告訴老夫,你看到了什么?”
江沛轉(zhuǎn)頭,頭發(fā)胡子全部白花花的老人,身上的藍(lán)衣洗成了褪色的淡藍(lán)色。
這就是鳳儀書院的山長,五十年前以成圣的只封文圣的白希夷。
在白希夷之前文人不可修行,直到白希夷成圣,開創(chuàng)養(yǎng)氣之法,文人書生才有了修行之法。
說是開宗立派也不為過。
白希夷文道是核心忠君愛民,江沛覺得這不就是儒家嗎?
“一條龍,呼一下就從棋盤上飛了起來?!苯嫘闹衅婀值煤埽髅髦翱催€是難分難解,怎么自己一落子,那龍就飛了出來?
不對,她怎么跑去下棋?
她又不會?。?p> 江沛眼神逐漸變成一本正經(jīng)地疑惑,這棋盤該不會能催眠吧?
“龍?怎么會出來龍了?你做了什么?”白希夷問。
“我就看見一局棋,然后我落了一粒白子,那龍就自己飛出來了?!苯嬲J(rèn)真解釋。
“困龍于野,掙脫而出。”白希夷巋然輕嘆:“慎之,是不是想不到你們兩人的天命棋盤,竟然會是一樣的結(jié)果?!?p> 江沛也看了一眼顧慎之。
顧慎之袖手而立,整個人宛如一株在狂風(fēng)中勁竹,身形單薄似乎不堪一擊,但是實際上不管風(fēng)雨怎么如何,這株竹子都不動如山。
“我并不覺得意外?!鳖櫳髦⑿χ卮稹?p> “嗯……什么是天命棋盤?”江沛舉手提問。
“你眼前之物,便是世間至寶天命棋盤,據(jù)說每一個見到它的人,都能從中窺見自己的命運(yùn)?!?p> 江沛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的經(jīng)歷。
“我覺得這像是做出自己選擇吧,天下蕓蕓眾生,誰不是被困在天地上,有人選擇順從,有人選擇掙脫?!?p> 江沛可不相信那些命中注定的言論,她從孤兒到影后,一路都是自己靠拼命拼出來的。
“但不是每一人,都能正確落子,成功掙脫?!卑紫R难a(bǔ)充了一句,走上前來伸手一佛,桌上的棋盤立即消失不見。
看起來袖中另有乾坤,江沛有點羨慕這種技能。
“山長,你見我,就是為了讓我算個命嗎?”江沛遲疑著開口。
還有這么閑的慌的人?
“不是。”白希夷搖了搖頭:“我就是好奇,究竟什么樣的姑娘能讓那小子上心?!?p> ……江沛遲鈍了三四息,結(jié)合冷融光的話,慢慢反應(yīng)過來。
白希夷是因為寒漸儀要見她?
不管他們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就這也證明白希夷真的是閑得慌。
“山長,我想這是誤會,我與寒公并無關(guān)系?!苯嬗X得還是要解釋一下。
“為何要解釋?”白希夷問。
江沛愣了一下。
“大楚第一高手貼身保護(hù)不好嗎?”白希夷笑著反問。
江沛怔楞,頓時覺得眼前這個閑得發(fā)毛的老人真的深不可測。
好像找這么一個靠譜的理由,讓冷融光黏在她身邊是他設(shè)計好的一樣。
仔細(xì)想一下,她需要冷融光的保護(hù)嗎?
江沛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心有余悸,她好像確實挺需要的。
“謝謝山長?!?p> “不必言謝,過來和我下一句?!卑紫R脑谧雷忧白讼聛恚渥右粨]。
古樸的棋盤,兩罐棋子出現(xiàn)在桌子前。
顧慎之忍俊不禁。
“愣著干嘛?過來,做好。”
江沛想了一下,或許老人有深意,遲疑一下就在對面坐了下來,做好之后看著老人一動不動。
“選旗子?!崩先瞬荒蜔┑那闷灞P催促。
江沛趕緊將白子抱到自己面前。
“膽量不錯啊?!卑紫R穆龡l斯理地將黑子拿了過去。
莫名地江沛覺得白希夷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她盯著自己眼前的棋子,難道是因為自己選了白子,所以山長不開心了?
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老人,白色的頭發(fā),白色的胡須,還有衣服都快洗成白色了,難道山長喜歡白色,連下棋都要白子。
江沛有結(jié)論之后,心想如果有下次,一定選黑子。
尊老愛幼,她是講文明懂禮貌的好人。
啪,白希夷落子下在了棋盤正中央,然后略帶得色的看著江沛。
江沛根本不會下棋,也不懂黑子先行,落子天元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期待她落子的白希夷。
“我不會下棋的。”
“你不會下棋,你做什么干嘛?”白希夷有點想掀盤子了。
江沛想了一下:“山長,下棋多久了?”
“快一百年了吧?!卑紫R囊慌娠L(fēng)輕云淡。
“這么久?”江沛驚呼出聲,滿臉崇拜:“那您一定很厲害!”
白希夷很受用的點了點頭。
顧慎之別開臉,免得自己忍不住笑了,下了快一百年,還是臭棋簍子,人菜癮大。
“一百年,都下一種棋?”江沛又問。
白希夷琢磨了一下,這話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難道這棋還有其他的下法?”白希夷疑惑反問。
“當(dāng)然?。 苯嬉慌钠灞P:“國際象棋知道嗎?軍棋、飛行棋、跳棋、這些都不說,現(xiàn)在沒工具!就說這黑白子,這些格子,就還能下五子棋!”
“五子棋?怎么下?”白希夷頓時來了興致。
江沛伸手在棋盤橫著擺下五顆棋子。
“這樣橫著連續(xù)不斷,五子連成一線就是贏了。”
江沛又將橫著的五子,擺成豎著的五子。
“這樣也可以?!?p> 然后手上繼續(xù)動作,擺出斜著連在一起的五子。
“這樣也行。”
白希夷皺眉研究了一會兒:“好像挺簡單的。”
“要下嗎?”江沛興致勃勃,好久沒下棋了,有點手癢。
“來!”
兩人對戰(zhàn)開始。
第一局,僅僅下了八步,江沛白子就已經(jīng)連成一線,成功贏了。
“再來?!卑紫R亩分景簱P(yáng),將棋子撿回棋簍子里面。
“好呀?!苯鏄泛呛菗炱遄?,她居然下贏了,開心。
第二局,兩人戰(zhàn)況膠著,最后三十八步之后,江沛白子再次連成一線,又贏了一局。
“再來,再來。”白希夷越戰(zhàn)越勇:“剛剛差一點就贏了?!?p> “嘿嘿……”江沛傻笑,覺得自己已經(jīng)人生巔峰了。
畢竟對面可是鳳儀書院山長,當(dāng)世文圣。
第三局,兩人數(shù)次看到勝利的希望,然后被對方無情抹殺,最后還是江沛贏了。
白希夷眉毛都耷拉了下來,不再急匆匆收子。
“咋啦?還下嗎?”江沛慢慢把棋子往回?fù)欤骸皠倓偩筒钅敲匆稽c一點哦?!?p> “你來。”白希夷站起身,招呼顧慎之坐過去。
顧慎之搖了搖頭,面對老人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不是很情愿地坐了過去。
“小姑姑,請。”顧慎之很有風(fēng)度,讓江沛先行。
甚至此人智多近妖,江沛也不客氣,直接開下。
五子棋,先行一步的人,有天然優(yōu)勢,她才不會傻乎乎的客氣。
江沛落子之后,顧慎之很是隨意落子。
兩人接二連三的落子,每次江沛設(shè)下的小技巧,都被顧慎之無情的封堵。
江沛盯著白子,苦苦思索下一步該怎么走。
顧慎之悠然放下一子:“小姑姑,承認(rèn)?!?p> 啊?江沛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何時黑子將她團(tuán)團(tuán)包圍,足足連城三條五子連星。
……這貨是故意的!一橫一豎還有一個斜著的。
在江沛質(zhì)疑的目光中,顧慎之瀟灑起身,朝白希夷行禮:“山長,還要學(xué)生下嗎?”
白希夷猛地?fù)u頭:“別了,你趕緊回去?!?p> “告辭?!鳖櫳髦破鹨聰[,往外走。
江沛目送他離開。
“現(xiàn)在,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跟他下棋吧?”白希夷慢慢將棋子撿回棋簍子里面。
“他一個,君小子一個,心眼比九竅玲瓏石還多一竅,都不是正常人。”
“君小子是誰?”江沛疑惑。
“寒漸儀。”白希夷撿棋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他都是聰明人,他們都是聰明人,根本不聽我們這些過來人的勸告。誒……”
江沛不知道對面的老人看起了什么往事,但是隱隱約約看見對方眼里泛著淚光。
一聲嘆息包含無數(shù)感懷,讓江沛莫名感同身受,跟著心里堵得慌。
“那些年,這些年,皇城中,京城里,普天下,流了多少血???不知道這血還要流到什么時候去?”
“該流血的時候,總是要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