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嘉懿今天將蕭明則與蕭云倩接來后,一直笑意融融。疼愛的妹妹這么早就去了,遺留下三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兒女,她不能時時都關(guān)照到他們,只能隔一段時間將他們接到宮里。同時,也是告訴蕭家的人,他們還有一個皇后姨母為他們撐腰。
更何況她將蕭含玉留在宮中,令他們兄妹從小分離,已經(jīng)有半年沒接他們進宮了。也希望他們借著這次機會,能多親近一點,不要將這份感情疏遠了。
只是她不曾料到,第一次見面居然是這樣的場面。
元晠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雖然都是表弟表妹,也還是有個親疏。蕭含玉打從出生就長在他們身邊,天天抱在手里,感情自是不同。他覺得蕭含玉處處都好,自然希望別人也認為她好。
可是今天他最喜愛的小表妹,居然被她最親的哥哥姐姐給嫌棄了,心里的天秤立馬傾斜了過來。
他抱著蕭含玉繞過兄妹二人,直接坐到了皇后身邊。見蕭含玉還在看蕭明則兄妹,便不高興地將她的腦袋搬了過來。
“玉兒,表哥最喜歡你了,別人不陪你玩,表哥陪你玩?!?p> 賀蘭嘉懿心里嘆了口氣,將蕭含玉接了過來。然后又叫蕭明則與蕭云倩過去。
蕭明則是家中唯一的嫡子,除去賀蘭嘉敏的原因,蕭家對他還是很看重的。而且賀蘭嘉敏是個好母親,兒子女兒都是一般疼愛?;屎笈c太子對他也總是和善親切。
現(xiàn)在陡然見到喜愛的姨母與表哥,為了那個害人精給自己臉色,頓時覺得委屈起來。
蕭含玉默默為自己嘆息了一聲,終究是不忍哥哥姐姐因為自己為難??戳丝匆恢弊ピ谑掷锏聂浯渫米樱瑳Q定用它拉近一下兩邊的關(guān)系。
“啊啊——”
胖乎乎的小手抓著翡翠兔子晃了晃,身體向蕭明則那邊拱了拱。
到底是將她養(yǎng)大的人,賀蘭嘉懿立刻明白了蕭含玉的意思。臉色也好看了點。對蕭含玉的憐惜更盛。
“則兒,倩兒,快過來!你們的小妹妹要送你們禮物呢!”
蕭含玉一進來,蕭云倩就仔細打量了她。白白胖胖象只饅頭,跟之前在家看到的瘦瘦弱弱的小病貓全然不同。身上穿的戴的都比她的要好。
她現(xiàn)在還小,辨別不出真正的價值。就憑這些東西都是宮里的,她都沒見過,就一定是很值錢的。
她記得祖母鄧氏曾戴過一只,和蕭含玉手里的兔子一樣綠的手鐲。祖母極為珍愛,每次都會小心地擦拭,旁人都不許隨意去碰。蕭含玉卻可以拿著這樣珍貴的東西當玩具,隨手就送人,大方的樣子讓蕭云倩眼珠子都紅了。
“姨母,你不要留著她,還是扔了吧。她是個害人精,將來會害你們生病受傷?!?p> 蕭云倩不僅沒有上前,反而退后了幾步。仿佛蕭含玉是瘟疫一般,走近了就會被傳染。
蕭明則也站到了她身邊,小腦袋用力地點了點,對自家妹妹的話表示鼎力支持。
之前季淑妃說蕭含玉刑克六親的時候,賀蘭嘉懿便讓人去查了。果不其然,這些話都是從蕭府里的下人嘴里傳出來的。若蕭家真是有心,怎會允許底下的人傳出這種話來?早將那些碎嘴多舌的奴仆們打殺了。可他們一直沉默著不去管,任這些謠言傳揚開來。想必在他們心中,根本沒想過要這個病秧秧的血脈。也難怪他們對接入宮里的蕭含玉,一直都不聞不問。
若非名字是由皇后親自賜名的,又特意讓人去宣了旨。蕭含玉只怕到現(xiàn)在連蕭家的族譜都上不了。
她雖然讓曹嬤嬤去蕭府警告了一番,但為了兩個外甥、外甥女,多少還是留了臉面。
卻沒料到,受影響最大的,居然是這兩個孩子。要說背后沒人攛掇,她是不會相信的。
“則兒,倩兒!”賀蘭嘉懿深吸一口氣,她有必要將這兩個孩子的想法糾正過來。“玉兒和你們一樣,都是你們母親最疼愛的孩子。不管別人怎么說,你們都要記住,你們?nèi)齻€,才是這世上最親的人?!?p> 第一次被疼愛的姨母訓(xùn)斥,蕭明則與蕭云倩深受打擊。至于她的話,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姨母再親,也沒父親和祖母親。被蕭家洗了腦的兄妹倆,不僅沒聽進去勸,連帶著對諄諄教導(dǎo)他們的姨母,都生分了起來。
兩人象受傷的小獸一樣,躲在邊上擠到一起。緊緊牽在一起的小手,互相安慰支持著。
蕭含玉緊緊盯著他們交握的雙手,原本明亮的目光,徹底地暗淡了下去。
曾經(jīng)努力了一世都求不到的親情,今生果然還是奢望。
元晠抿著嘴,濃密俊秀的劍眉下,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盛滿了怒氣。他現(xiàn)在還沒學(xué)會完全收斂自己的情緒,但已有了一國儲君的氣勢。
被他的怒火波及的兄妹倆,更是嚇得簌簌發(fā)抖。第一次對進宮生起了排斥。
蕭含玉看到為她而生氣的太子表哥,心里的感傷漸漸被溫暖掩蓋。這一世,她會對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更好。
“啊?。 ?p> 稚嫩的聲音將元晠拉了出來。他低頭在白玉團子般的臉上輕輕地蹭了蹭,聞著小孩身上的奶香,滿腔的怒火漸漸消弭不見。
他將那對不知好歹的兄妹摒棄在外,抱著蕭含玉走到另一邊,接過一旁剛剛端上來的冰糖雪梨水,細心地喂給懷里的小饞貓喝。
清甜的雪梨水,治愈了蕭含玉受傷的心情。即便后來皇后姨母多方勸說,蕭明則與蕭云倩還是拒絕接近蕭含玉,她也不覺得有多傷心了。
看著送走兄妹倆后,面露傷感的皇后姨母,蕭含玉在她臉上使勁親了一口,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她。
用過午膳,元晠和蕭含玉擠在東暖閣的榻上,頭抵著頭,手拉著手,一起睡了一個午覺。
等元晠去英武殿習(xí)武了,曹嬤嬤狠心將睡得香甜的蕭含玉從被窩里掏了出來。
“這會睡好了,晚上又該變夜貓子了?!?p> 蕭含玉被冷帕子一冰,瞌睡去了一大半。撅著嘴老大不高興地將罪魁禍首用力甩出老遠。
“啊啊——”
樂容在一旁看得直樂:“喲,小祖宗這脾氣可見長?。《几宜|西了。”
賀蘭嘉懿也笑了起來,溫柔地將蕭含玉攬入懷中。她的手柔軟細膩,一下一下地摸著蕭含玉毛絨絨的腦袋。蕭含玉象只被順毛的小貓一樣,服帖乖巧地靠在她懷里,舒服地讓她又想睡覺了。
樂容眨了眨眼,惡作劇般地在蕭含玉耳邊用力一敲點心碟子:“哎呀,今天的蕓豆卷真不錯,又香又甜,這一盤都不夠吃??!”
蕭含玉立刻醒過神來,泛著淡淡水光的黑瞳神采奕奕地看向樂容。口水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開始泛濫。
如今粉嫩的牙床上終于看到幾個白點,預(yù)示著蕭含玉朝著夢想的生活又進了一步。等到牙長好了,她就可以大吃四方了。
蕭含玉最真實的反應(yīng)取悅了一屋子的人。樂容壞心思地只給她看,不給她吃。
還是曹嬤嬤看不過去了,才把樂容拍到一邊去,在蕭含玉準備發(fā)飚之前,將不及蕭含玉指甲蓋大的一丁點蕓豆卷喂到她的嘴里,免了大家受魔音穿腦的酷刑。
蕭含玉不滿地吧唧著嘴,這么點真是不夠她塞牙縫的。可她又不能反抗,不然連這么點都被剝奪了,人生何其無望?
看著蕭含玉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賀蘭嘉懿心里有些沉重。
“嬤嬤,則兒和倩兒,我該拿他們怎么辦才好?”
曹嬤嬤臉上的笑容一滯,一抹憂慮爬上了眼角。
“要不,去和老夫人說說?”
頻繁接進宮里來是不現(xiàn)實的。留下蕭含玉,已經(jīng)讓不少嬪妃眼紅。這幾個月,接自家侄兒侄女進宮的請示,已經(jīng)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再接蕭明則與蕭云倩進宮,后宮只怕會鬧翻天。
再說蕭含玉留在宮里,好歹有個說頭。明武帝同意了,別人也只能說幾句酸話。其他兩個要再接進來,恐怕就會被人攻擊了。說不好會被人說成仗勢欺人,搶奪下臣的子嗣。
皇后娘娘權(quán)利再大,也不能肆意妄為。
賀蘭嘉懿搖了搖頭,否定了曹嬤嬤的話:“母親的年紀也大了,父親性子沖,她得不錯眼地盯著。兩個弟弟還在邊關(guān),她也是多有擔心。若是照撫得過來,敏兒也不會……”
吃完口里的蕓豆卷,蕭含玉聽了一會她們說話,也不想打擾她們,便自己撅著屁股,伸長胖爪子,使勁去夠桌上的點心碟子。
眼見得就要夠到了,曹嬤嬤突然走過去將碟子端走了。
“玉兒小姐,你還小,這些東西嘗嘗就好,不可以吃太多。”
然后將那只翡翠兔子塞給了她,又順勢捏了她的小嫩肉一把。
蕭含玉眼睜睜看著美食離自己遠去,心中的怨念比海還深。已經(jīng)玩了幾天的翡翠兔子已經(jīng)引不起她絲毫興趣,若不是念著自己的斂財大計,恨不得把這只兔子砸到曹嬤嬤身上。
她的怨念并沒有引起曹嬤嬤的關(guān)注。她略帶感慨地說道:“二小姐也是個倔的。什么事都悶在心里,不愿說出來。若是她肯服一分軟,當初也不會和國公爺鬧翻?,F(xiàn)在人沒了,國公爺悔青了腸子也沒用?!?p> “可不是!剛接了玉兒進宮的那會,母親帶著嫂子和弟妹來看玉兒,就偷偷跟我說,當初要不是她死命攔著,父親只怕是已經(jīng)沖到蕭家去了。”
只是一切已成定局,打也罷,罵也罷,什么都挽不回了。
“現(xiàn)在則少爺和倩小姐還小,等他們再大點,明了事理,咱們再好生引導(dǎo)一番,未必就不能扭轉(zhuǎn)?!?p> 賀蘭嘉懿也明白,現(xiàn)在自己和鎮(zhèn)國公府都是投鼠忌器。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隨便插手。只希望蕭家能念著往日妹妹的好,好生對待她留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