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晱比蕭含玉還遲鈍。這會早忘了之前的爭執(zhí),端著一碟子蛋黃千層糕,屁顛屁顛地跑到蕭含玉面前獻殷勤。
“吃!”
全然不知恰好犯了蕭含玉的大忌。
那是我的!我的!混蛋元晱,竟然還敢搶我的東西吃。蕭含玉抓狂了。
正準備去搶碟子,賀蘭嘉懿不緊不慢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坝駜海 ?p> 蕭含玉身子一僵,兩只手頓了一頓。卻總覺得心有不甘。
眼珠子一轉,蕭含玉瞇著眼,陰笑著抓起一塊蛋黃千層糕,遞到元晱嘴邊。
元晱早已習慣了別人喂食,條件反射地張大了嘴。
沈嬪跪在地上,偷偷地關注著。瞥見兩人似乎都忘記了之前的不愉,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
賀蘭嘉懿亦是一喜一憂。
喜的是,這孩子心性純良,不記仇。憂的也是為這不記仇的性子。以后被人欺負了可怎么辦啊?
其實皇后娘娘真的想太多了。蕭含玉一直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主。指望她不記仇,估計這輩子是不可能的。
蕭含玉看著元晱大張的嘴,嘴角噙著一抹陰森森的冷笑。
她將糕點慢慢地塞到元晱的嘴里,在他正準備要咬的時候,突然出手,猛地將整塊糕點全部拍到了元晱的嘴里。
蛋黃千層糕塊頭不小,蕭含玉使了勁也沒能全部將它塞進元晱的嘴里。而元晱已經被噎得滿臉通紅,都快要翻白眼了。
“琰兒!”沈嬪驚呼一聲。顧不上會被皇后娘娘怪罪,起身一把摟住自己的兒子。
蕭含玉坐在皇后腿上拍手大笑,全然一幅天真無邪的樣子。
等元晱口里的東西被掏出來,終于能出順氣的時候,這才有空嚎啕大哭起來。
事關唯一的兒子,沈嬪平日再溫順,此刻也難得地對蕭含玉有了怨念。
只是當她目光幽幽地去看蕭含玉時,第一眼便是那紫紅色的牙印,然后便是蕭含玉睜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懵懂樣子。心里的這股氣頓時哽在了胸口,出不來,也下不去。
一場原本以為是相見歡的會面,成為了幼小的元晱,心里永遠抹不掉的陰影。
沈嬪倉皇地將兒子帶走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心,讓兒子以后離蕭含玉越遠越好。所有的爭寵與手段,都沒有兒子的安危來得重要。
只是她無法預料的是,這個想法隨著他們慢慢長大,終究成了天邊的浮云。元晱與蕭含玉之間的羈絆,從上一世就已經將兩人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晚上明武帝在鳳儀宮用完膳,和皇后又說了會話,便命人將蕭含玉抱了出來。第一眼就被蕭含玉那白嫩嫩的臉上,恐怖的牙印給嚇到了。
“皇后,這是怎么回事?是誰做的?為什么沒人向朕通報?”明武帝的怒氣勃然而發(fā)。
賀蘭嘉懿美眸輕斜,似嗔非嗔地看了明武帝一眼,幽幽地說道:“這是你兒子干的好事?!?p> 明武帝眉頭高聳,凌厲的目光劃向旁邊逗著蕭含玉的太子元晠。
“啊啊——”
蕭含玉圓圓的眼睛瞪得大大地,不滿地沖著明武帝張牙舞爪。她對明武帝的下意識動作極為不滿。跟太子表哥又沒關系,憑什么要瞪他?
太子在明武帝的威視中,強自鎮(zhèn)定:“啟稟父皇,是六皇弟和玉兒玩的時候,不小心咬的?!?p> “晱兒?”明武帝在皇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訕訕地收回了滿身的怒氣。
他輕咳了一聲,又恢復了帝王的氣勢,好似剛才的錯怪沒有發(fā)生。
“晱兒怎么會來?”
賀蘭嘉懿聰明地不去計較,順著明武帝的話說道:“哦,是沈嬪帶他來探望玉兒。不想玉兒看上了他的金項圈,兩人爭了起來,這才將玉兒咬傷的?!?p> 做為皇后,這些不打緊的事,沒必要添油加醋。反正自己不說,明武帝也會查的。
明武帝也沒想到自己寵愛的這個兒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一時對他有了一些不滿。
倒是賀蘭嘉懿對元晱并無惡感,而且后來,蕭含玉也把他整得不輕。遂勸解道:“都是孩子天性,他們懂什么?打打鬧鬧都是難免的,犯不著大動肝火。我看晱兒那孩子挺可愛,年紀也和玉兒差得不多,兩人倒是可以當個玩伴。”
元晱是目前宮里最小的孩子,長相又隨了明武帝。因此除了太子以外,明武帝對他是最寵的。自然也不希望聽別人說他的壞話。
可是皇后在元晱犯錯這么明顯的情況下,還這么大度地為他說好話,實在令明武帝感動。自己當初選了她當皇后,實在是英明。
他欣慰地拍了拍皇后的手,意氣風發(fā)地說道:“皇后說的是。宮里就他們二人年紀最相近,以后可以讓他們多多相處。魏直英,去把朕的紫丹活絡膏拿來。”
魏直英目光微動,卻恭恭敬敬地彎下腰:“奴婢遵旨!”
明武帝又看向蕭含玉,臉上的傷痕讓他覺得刺眼。
“皇后,以后還是要多加小心,這樣的事最好不要再發(fā)生了。”
賀蘭嘉懿端莊地笑著應道:“是,臣妾知道了,以后會更加小心的?!?p> 明武帝將蕭含玉抱了過來,笑呵呵地說道:“今天玉兒受委屈了,朕得好好安慰一下?!闭f著,凝眉想了想,“金項圈不適合玉兒戴,上次不是眼饞你姨母的金綠貓眼嗎?我那倒是剛進貢一塊星光藍寶,讓人去打條瓔珞嵌上,不比金綠貓眼差?!?p> 有了明武帝的賞賜,蕭含玉之前的不平徹底消失了。蹬著兩條小短腿笑得異常歡實。
“父皇,我抱玉兒去練習走路?!痹獣叡涣涝谝贿呍S久,終于忍不住擠上來搶人。
“啊啊——”
比起明武帝,蕭含玉自然是向著太子表哥的。張開雙手沖元晠歡快地叫著。
明武帝點著她的鼻子笑罵道:“小沒良心的,剛得了我的賞賜,就開始嫌棄我了。滾吧!下次別想再得朕的好東西?!?p> 聞言,蕭含玉的態(tài)度立刻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笑得一臉諂媚地往明武帝身上蹭口水。
明武帝哭笑不得地將她舉得遠遠的:“這小東西莫非真是成精了?我怎么覺得她聽得懂我的話一樣?”
蕭含玉心虛地縮了縮小短腿,黑黑亮亮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還好皇后替她解了圍:“若她真能聽懂,今天就不會被咬這么一口了。小孩子心思干凈,誰對她好是能感覺到的。她對皇上親近——”
看著明武帝衣袍上的水漬,賀蘭嘉懿頓了頓,又自然地將目光移開:“她親近皇上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明武帝聽了只是笑笑。本來也不過隨口一說。
元晠趁著兩人說話之際,從明武帝手里抱走了蕭含玉。
這幾天他對抱著蕭含玉練習走路十分感興趣??粗请p小短腿跟踩在云里一樣,實在是可愛極了。
走了幾個來回,蕭含玉的勁頭也過了,腿也有些發(fā)軟了,便不愿意再走。不管元晠怎么哄她,兩條小短腿都縮得高高地盤著,怎么也不肯再放下來。
元晠只得將她放了下來。剛挨到榻,蕭含玉就勢一滾,直接趴到了上面,再不愿意動彈了。
明武帝與賀蘭嘉懿一邊說話,一邊看著一對小兒女玩鬧,倒真有點普通百姓家庭,一家和睦的溫馨感覺。
“晠兒,玉兒的骨頭還沒長好,不可以勉強。你不要再折騰她了??此蠖爝@一腦門子汗!”
不等賀蘭嘉懿吩咐,樂容已經擰了熱帕子過來,替蕭含玉擦了擦剛才累出來的汗。
蕭含玉偏過頭,從樂容的胳膊底下,看到一名宮女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
“這是剛從通江進上的雪耳,我便讓御膳房做了一點。您也嘗嘗看?!?p> 聽著賀蘭嘉懿的溫言細語,蕭含玉雙手支起身體,在榻上高高地揚起了上半身。
“啊啊——”
看到托盤上的三碗桃膠雪耳羹被瓜分完畢,蕭含玉急得大聲叫喚。
元晠趕緊端著碗過去:“玉兒乖,不要急,表哥來喂你。”
舀了一湯勺雪耳,小心地湊到蕭含玉的嘴邊,還不忘叮囑:“玉兒慢點喝,不要嗆到了。”
蕭含玉張開嘴,待要喝時,曾經的那種危險感覺再次從心底激生。她不加思索,立刻腦袋往后一讓。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這種全身毛孔戰(zhàn)栗的感覺,感覺一也不好受。不對,這種感覺,和上次被查出酥清風時完全一樣。
或許是直覺,她篤定這羹一定有問題!
蕭含玉急忙向明武帝和皇后姨母看去。兩人慢條斯理的等雪耳涼了點,這才準備入口。眼見著就要吃下去,蕭含玉突然憋足了氣,爆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地尖叫。
“啊——”
聲音之尖銳,令所有人渾身一震。元晠手上的碗都差點給摔掉了。
帝后二人也被蕭含玉的尖叫聲給驚到了,紛紛放下手里的碗,朝這邊看了過來。
“晠兒,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在戲弄玉兒了?”
除此之外,賀蘭嘉懿也想不出蕭含玉叫得這么凄厲的原因。
元晠無奈地揉了揉耳朵,搖了搖頭:“母后,我沒有戲弄她。正準備喂她呢,她突然就叫了起來?!?p> 難道是嫌自己一勺舀得太少了?
元晠重新舀了一勺雪耳,這次份量足足的,相當有誠意。
剛要送過去,一只小胖爪子就拍了過來,直接將他手上的碗給打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