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離宮后的第二天,昏迷了整整八天的蕭含玉,總算睜開了眼睛。只是來自五臟六腑的疼痛,令她連呼吸都無法暢快。
“玉兒,你可算是醒了!餓不餓?姨母讓人燉了濃濃的參雞湯,喝一點好不好?”賀蘭嘉懿一邊是欣慰,一邊是疼惜,握著蕭含玉冰涼的手指,故作輕松地說道。仿佛蕭含玉只是普通地睡了一覺醒來一般。
蕭含玉張了張嘴,一口氣吸進(jìn)去,疼得她一哆嗦。待緩過氣,只好微不可見地頷了頷首,不敢再說話。
她的一舉一動,一絲細(xì)微的表情,都被賀蘭嘉懿盡收眼底。不由得眼眶發(fā)紅,使勁眨了眨眼睛,才將眼淚收了回去。掩飾般地轉(zhuǎn)過身去,吩咐人將參雞湯送上來。
參雞湯確實熬得很濃,湯都稠了,想來是熬了不少時間。賀蘭嘉懿細(xì)心地用小湯匙,一點一點,送到蕭含玉的嘴里。蕭含玉不想姨母擔(dān)心,忍著痛,將含在口中的參雞湯,一點點地咽了下去。只是幾個簡單的吞咽動作,都讓她出了一頭大汗。
賀蘭嘉懿心里疼得不行,可又無能為力。蕭含玉昏迷幾天,每天只能喂點清湯,好不容易醒了,必須要替她補(bǔ)補(bǔ)身體。因此就算知道她痛,也只能隱忍下來。
就這樣艱難地喝了小半碗?yún)㈦u湯,蕭含玉實在受不住痛,不得已放棄了繼續(xù)進(jìn)食的打算。
賀蘭嘉懿也不勉強(qiáng),能喝進(jìn)去一點也是好的。她接過宮女遞來的溫帕子,細(xì)心地會她擦干凈臉上的冷汗。不知是不是心情放松了一點,總覺得玉兒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玉兒醒來就好,這幾天再忍忍,很快就會好的。”賀蘭嘉懿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臉蛋,還是一樣的光滑細(xì)嫩,只是消瘦了不少。
蕭含玉精神不濟(jì),很快眼前一片朦朧。只是看到姨母凹下去的兩頰,有種想哭的沖動。
昏迷的這段時間,她的意識混混沌沌,偶爾能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大概昏迷了不少時間,但到底是幾天,卻是不知道。可是看姨母形容消瘦的樣子,顯然是不短的日子。
她不在乎自己受的傷,可是懊惱沒能第一時間將宮千滟殺掉,更害得關(guān)心她的姨母為了自己擔(dān)驚受怕。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當(dāng)時的沖動。
“丫頭,你確實沖動了。凡事當(dāng)謀定而后動。之前隱忍下來,以后多的是機(jī)會?!?p> 想到當(dāng)時的情景,蓮伽也忍不住后怕。他但凡再弱一點,或是沒有國師替他擺陣補(bǔ)充靈力,蕭含玉也性命難保。當(dāng)初他可是孤注一擲,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如果她現(xiàn)在出事,他別說回真佛界,只怕也要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嗯,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會了?!币院笠欢ㄒ粨舯刂?,哪怕和前世一樣,必須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姨母再難過,也就這么一次了。至少,她能除去姨母最大的心腹之患。
“對了,謝謝你。我知道是你救了我?!?p> 這次情況危急,蓮伽顧不上其他,大力將自己的靈力渡進(jìn)蕭含玉的身體,替她護(hù)住了心脈。本以為必死無疑,可每每以為要死的時候,就會有一股溫暖的氣息環(huán)繞在胸腹,令她起死回生。除了蓮伽,蕭含玉可不知道誰還有這么大的本事。
聽了蕭含玉的話,蓮伽反而沉默了??催@個丫頭囂張慣了,也習(xí)慣了她與自己斗嘴,猛然間變得這么彬彬有禮,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輕輕喟嘆一聲,蓮伽覺得自己跟著蕭含玉這幾年,比自己修煉千年的感慨都多。看著是個橫沖直撞的傻丫頭,卻總在某個時刻會被她的純粹與直白所感動。
“若是能早點找回靈寶,你也可以多份助力?!?p> 蕭含玉本是昏昏欲睡,聽了這話,以無上意志,讓自己清醒過來:“真的?靈寶里是不是有什么寶貝?”
自己苦心蘊養(yǎng)出的靈寶,成了小財迷眼中俗世的寶貝,蓮伽一時不知道要擺出什么表情才好。為了讓她盡快打起精神,恢復(fù)健康,蓮伽只得含含糊糊地應(yīng)道:“嗯,是寶貝?!?p> 得到答案的蕭含玉好心情上漲了一截,只是捺不住身體虛弱,終究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蕭含玉與蓮伽有腦海交流的時候,看在賀蘭嘉懿眼中,便是身體虛弱,神思不屬。不由得輕撫她的額頭,令她早點入睡。
待她剛剛睡著,賀蘭嘉懿便輕捶了幾下酸脹的腰部。曹嬤嬤過來扶起她,讓她側(cè)躺到窗邊的軟榻上,手上微微用力,替她按摩起來。
這幾天一直牽腸掛肚,賀蘭嘉懿也不曾休息好。這會好不容易蕭含玉醒了一回,情況慢慢好轉(zhuǎn),她才敢稍稍放松一下。不一會,便睡著了。
曹嬤嬤輕嘆一聲,替賀蘭嘉懿蓋上被子,目光停在她鬢角兩根白發(fā)上,愣愣地出神。曾幾何時,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居然也開始有了白發(fā)。
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曹嬤嬤回神,看了看賀蘭嘉懿,見她并未被驚動,便輕輕起身,向外間走去。
“嬤嬤!”樂容一臉怒氣地走了過來,顯然氣得不輕,步子也重了不少。
曹嬤嬤蹙眉,輕聲責(zé)備道:“娘娘好不容易小睡一會,你是想吵醒娘娘不成?”
樂容腳步一頓,方才醒悟過來,頓時斂聲問道:“奴婢錯了。娘娘可是被我吵醒了?”
“沒有,這會睡得正沉。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時候才能改過來?”樂容也是從鎮(zhèn)國公府跟到宮里來的,幾人相處的時間長,感情也不一般。若非為了皇后,曹嬤嬤也極少出言苛責(zé)。
樂容剛消去的怒氣又浮了出來,嘴里冷冷地譏諷道:“那個害郡主受傷的愉才人,站在咱們宮門外,口口聲聲要向郡主請罪。可嬤嬤你去看看她那妖妖嬈嬈的樣子,哪有半點請罪的樣子?分明是來給娘娘和郡主添堵的。”
提起這個愉才人,曹嬤嬤也一臉不忿。長著一副狐貍精的樣子,沒半點莊重與矜持。說她是好人家的女兒,她是半點不信。才剛?cè)雽m,就勾得皇上對郡主下重手,將來一定會覬覦皇后寶座,將娘娘視為眼中釘。她一定要提醒娘娘,多多防備這個妖精。
“你去門口向所有人說一聲,郡主傷重,需要靜養(yǎng),不許任何人打擾。娘娘要專心照顧郡主,同樣不見人。”
知道郡主受傷是皇上出的手,這宮里多少人等著看郡主,看娘娘的笑話?都盼著郡主失寵于皇上呢!
可惜,要讓那些人失望了。以這幾天皇上的舉動來看,雖然當(dāng)日錯手打傷玉兒,皇上卻是真心實意地后悔了。不然也不會親自請動國師,出手救治郡主。這幾天更是連日守在鳳儀宮里,連新進(jìn)宮的美人都顧不上了。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那愉才人才會找上鳳儀宮。打著請罪的名頭,實則是想勾引皇上吧?
打發(fā)了樂容,曹嬤嬤尋思著去小廚房看看。現(xiàn)在郡主醒了,要好好補(bǔ)補(bǔ)。娘娘連日辛苦,身體也有點吃不消,也需要補(bǔ)一下。還有太子殿下……
只是剛走到門口,卻見明武帝領(lǐng)著宮千滟走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不情不愿的樂容。
“奴婢參見皇上!見過愉才人!”、
雖然不樂意,曹嬤嬤還是給宮千滟見了禮。只不過她是有品級的女官,妃以下妃嬪,只行平禮便夠。
宮千滟柔柔地伸出玉手,輕聲曼語地說道:“嬤嬤多禮,快請起!”
曹嬤嬤臉色更是不好。這愉才人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僭越,甚至連禮都不回,是初來乍到不懂禮,還是故意這樣做的?
明武帝也略皺了下眉頭。宮千滟見此,面上便現(xiàn)怯色,楚楚可憐地看著明武帝,好似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想到宮千滟剛剛進(jìn)宮,許多規(guī)矩都不懂,明武帝這才放開了眉頭。等愉才人病好之后,要請人教教規(guī)矩才行。
見明武帝沒有追究,宮千滟暗暗得意。而曹嬤嬤與樂容,顯然是怒火中燒,卻又不得不忍。
“皇后呢?玉兒今天可有醒過來?”明武帝一邊朝內(nèi)殿走去,一邊發(fā)問。
曹嬤嬤緊走兩步,稍攔了明武帝一下:“啟稟皇上,郡主剛才醒了一小會。娘娘喂了她幾勺參雞湯,這會又睡著了。娘娘連日辛苦,待郡主睡后,也靠在榻上睡著了。還請皇上體諒娘娘不易,不要驚動了她?!?p> 若是往日,曹嬤嬤必不會如此無禮。只是被宮千滟的舉動激怒了,同時,也是對明武帝的不滿。
明武帝腳下一頓,立刻就轉(zhuǎn)了方向,在外間坐了下來。
這幾天皇后的辛苦他是看到的。況且打傷玉兒,本就是他理虧在先。他心中有愧。
宮千滟貝齒暗咬。沒想到明武帝對這個福寧郡主,真的如宮外傳言那般,真的是放在心尖尖上寵的。
更讓她在意的,是自己對明武帝的掌控顯然還很薄弱。之前明武帝會為了救自己打傷蕭含玉,完全是因為連續(xù)幾天對他下的暗示,自己才是他最深愛的女人,不可以讓自己受一點點傷害。可是不過幾天沒見,這種暗示已經(jīng)弱得只剩一絲絲了。此時的明武帝,已經(jīng)差不多恢復(fù)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