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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的外來妖

第八章 行到水窮時

大將軍的外來妖 何以情 3662 2020-12-23 13:59:59

  初始,阿季覺得渾身酸痛,頭疼欲裂,像在凹凸不平的地里滾了一圈的模樣,特別是腹部一塊,似有堅硬的東西磕著,她難受地挪了挪身體,甚至還想翻過身來,結(jié)果剛動了兩下,整個人就如空中墜落一般。

  落地的那一刻,阿季徹底清醒過來,才發(fā)覺自己剛剛是在馬上。

  四處是看不見人煙的荒野,除了殘雪,就是黃沙或枯草,白馬的步子放得很慢,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前走,林奕端直地坐在馬背上,頭低垂著,一動不動,阿季喚了幾聲:“將軍,將軍?將軍——”

  待馬走到前面,阿季能完整地看清林奕后背的狀況后,她低呼出聲,面色緊張起來。

  一支短箭插在林奕的左背,以箭矢為中心,暈開了一圈又一圈的血,紅得暗沉。

  阿季難以想象,透著這么厚的衣物還能看到這么大范圍的血,他是一路流了多少。

  阿季撐扶著林奕靠著胡楊樹坐下來,四處望了望,一籌莫展,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被馬駝到了什么地方,而林奕又昏迷不醒。

  林奕醒的時候大概是在午后,渾身乏力,腿和手都軟得一塌糊涂,刺痛感更是不用言說的。

  他看到阿季就在不遠(yuǎn)處坐著,見自己醒了,又驚又喜地直了腰身,說“你終于醒了”,白馬就在近旁,他還看到一條結(jié)了厚厚冰層的狹窄溪流,此外,漫天荒蕪。

  “過來……”只說出兩個字,林奕已經(jīng)累得咬緊牙關(guān),額頭沁上了薄薄的一層冷汗,“過來——,幫我拔箭,箭頭有毒?!?p>  聽到有毒,阿季不敢懈怠,趕忙走至林奕的身后,半蹲。手伸向箭,但遲遲不敢握上去,“這……這怎么拔……這么多血,不會……”

  “你就往后扯,”林奕重呼了一口氣,攢足力,稍稍移動,將大片后背朝向阿季,“往外拔的那一刻集中力量,就當(dāng)是在拔蘿卜?!?p>  阿季的手握上了短箭,指尖冰冷一片,眼睛所及之處都是血。

  “不敢看,就閉上眼睛。”

  “??!”阿季緊緊閉上了眼睛,頭撇到一旁,同時手上攢足所有的力氣,使勁往外一扯。

  林奕猛地往前一傾,吐了一口黑血出來,臉色由蒼白變成紅紫色,心道:這女人勁怎么使這么大。

  阿季手上的箭頭還夾著林奕的碎肉,黑紅黑紅的,阿季趕忙往旁邊擲去,然后看向林奕,“怎樣?我拔得對不對?怎么吐了這么多血,好像更嚴(yán)重了?!?p>  “沒事,”林奕撐著阿季的手,才再次靠回到樹上,他緩了一口氣,深咽了一口苦澀而腥臊的口水,“中毒之癥是這樣的。這毒蹊蹺,我弄不清是什么,好在中箭之時我就封住了緊要經(jīng)脈,毒滲不到臟腑,但現(xiàn)在還是全身無力。”

  “那……那怎么辦?”阿季擔(dān)憂地看著林奕的后背,又看了看他的臉,紅紫慢慢淡了下去,變得虛弱灰白,“你的傷口還在流血?!?p>  “齊小姐,你聽著,你沿著那條溪流走,去找兩味藥,一味藥長這樣,”林奕說著,皺著臉,咬著牙,從腰間拿出刀,停一會兒,斷一會兒地在凍土之上畫下一株植物,“它葉子扁……咳……葉子扁圓,你看好,是長這樣的,莖根呈紅紫色,可止血化瘀,還有一株……嗬……”林奕手一提,再次在凍土上刻刻畫畫,“葉子細(xì)長,像竹葉,不過顏色偏黃,大概有手掌般長,可解毒清熱……”

  “有了這兩株藥,將軍就可以好了嗎?”

  “不是,”林奕無力地放下刀,刀砸到地上,濺飛了些許渣土,“病和傷都只能對癥下藥才會好,但目前我還弄不清中的是什么毒,只能暫時用可以壓制大多毒性的藥草壓一壓,不然我要是一直這樣使不上力氣,恐怕不能安全地使我倆回去?!?p>  “好,”阿季點了點頭,“那我現(xiàn)在就去找!”

  “齊小姐,”林奕攥住阿季的手腕,阿季趕忙停下來看向他,“記住,一定要沿著河找,回來的時候也沿著河,”林奕看了看天,陰沉沉的壓抑,“順便再找些枯枝回來,冬天黑得早,待會氣溫就該急劇下降了?!?p>  其實,在這個季節(jié),林奕所知的長在這個地形的好藥草多得是,藥性比剛剛那兩株好的也多得是,只是能長在溪流邊的卻少之又少。漠北的地形復(fù)雜難辨,如若不沿著河,他擔(dān)心從京師來的閨房小姐會在荒漠里迷失方向。

  大約在一個時辰左右,林奕看到阿季的小人影慢慢從遠(yuǎn)處跑近,她腋下夾著幾根枯枝,兩手也是滿滿的,拿滿了植株。

  跑近,阿季把枯枝丟在近旁,拿出手中的一把植株給林奕看,“將軍,我覺得這幾株都像,你看看你要的是哪些?”

  阿季的手紅腫紅腫的,蔥嫩的掌心還有幾條長長的劃痕。林奕盯著那手看了一秒,才辨別起阿季摘回的藥。

  治療跌傷的一株找對了,但壓制毒性的卻是錯的。

  “沒事,”阿季來回揉搓著掌心,時不時還放置嘴邊,哈一口氣,又仔細(xì)盯著地上畫的草株,記下特征,“我再去找找!將軍你且再忍一忍,我馬上就回來了!”

  說著,不等林奕答話,就跑開了。

  小小的身影在林奕的視線里慢慢變小,消失在河的盡頭。

  被阿季放在沙土之上的植株綠紅黃參雜,有幾根莖葉上,還沾了點點血絲。

  阿季拉緊了棉襖,縮了縮脖子,一會兒走,一會兒小步跑著,同時左右注意河的兩岸,比剛剛還走出幾里遠(yuǎn),然后在河的另一岸,她眼尖地看到相似的植株。于是阿季興奮地朝對面去,但由于冰面太滑,她的速度太快,所以在冰上走了沒幾步,就重重地跌下來,與冰層來了個親密接觸,砸得額頭、鼻子、裸露出來的手都烏青起來,疼得她齜牙咧嘴,團(tuán)在原地起不來,好一會兒,痛感過去了,才手腳并用地爬起來。

  好在第二次找的藥對了。

  林奕接過藥時,眼神放在阿季青腫的臉上良久,低聲道了句“謝謝”。

  藥草被他塞進(jìn)嘴里,嚼了十幾下,然后他提刀切下中衣長長的一條,將藥吐在了布條上,遞到了阿季身前,“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p>  阿季接過布條,看著林奕艱難地伸出手解開衣襟,在她面前褪去衣物,裸露出上身,阿季下意識低下眼,林奕難得開了句玩笑,“無礙,本將許你看?!?p>  阿季抬起頭,入眼的便是無數(shù)條新舊相陳的刀疤,她緊了緊手中的布條,繞到林奕的身后。

  從軍之人大概身體都是這般吧,骨骼分明,體魄健壯,每一寸肌肉都透著力量,但卻溝溝壑壑,每一塊肉皮都有傷。

  阿季輕嘆了一口氣,將藥貼上還沒有化膿的傷口,一邊繞向肩頭,一邊伸進(jìn)腋下,接著,她又轉(zhuǎn)到林奕的前方,將布條拉到前方,又纏到后面,如此固定了兩圈后,又繞到了前方,將布條尾梢打上結(jié)。

  打結(jié)的時候,阿季就近在林奕的面前,阿季是半跪勾腰的,比坐著的林奕要矮一些,林奕不需要努力地去看,就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阿季青腫又臟兮兮的臉,幾縷發(fā)絲從她束好的發(fā)髻中散落,在她額前飄來蕩去,在光線的作用下,略顯淡黃。她的眉毛很細(xì),卻很黑,像柳葉般彎翹得厲害,眉的尾端與眼梢淡紅的梅痕相交,倒真似花與葉般相得益彰。其實阿季長得并不嫵媚,甚至還可以算得上是清淡的,就算京師隨便一家閨秀都可比了下去,但這眉尾與眼梢的巧妙之處,放眼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好了,”阿季十指交叉,放在嘴邊哈氣,“將軍快穿上衣服吧,天太冷了,小心凍傷!”

  “齊小姐,”林奕把衣服給穿上,恢復(fù)了一些體力的他現(xiàn)在做什么動作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費力,“你去馬上的包袱里找一下取火石,現(xiàn)在需要把火升起來,不然,到了傍晚,僅憑身上這幾件棉襖,我們是挨不過的。”

  天邊吐著魚肚白,灰沉沉的,烏云一片連著一片。

  “取火石?”

  “對,”林奕想起阿季出身世家,又嬌養(yǎng)著,只怕不知取火石是何物,便解釋道,“兩塊石頭,跟球差不多形狀?!?p>  阿季在馬上找到了包袱,搜出了兩枚圓滾滾的小石子,她朝林奕的方向舉起,“是這個嗎?”

  “嗚——嗚——嗚——”

  一陣大風(fēng)吹起,呼天搶地的,吞沒了阿季的話,帶動起地上的渣子拍打起來,阿季散落的發(fā)絲在風(fēng)塵中亂顫,衣領(lǐng)上的裘毛也往一邊倒去,阿季用手死死捂住了臉,才避免渣子刮傷臉龐。

  林奕也抬起手臂遮住了臉龐,但上方仍留了一條小縫,他往阿季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見灰蒙蒙、黃橙橙的一片。

  風(fēng)靜下來是在一分鐘后,阿季抖了抖身上的沙土,小步跑向林奕,拿出兩塊石頭,再次問道:“這個就是取火石嗎?”

  “是,”林奕看著攤在阿季小小掌心里的圓石,點頭說,“你現(xiàn)在把剛剛撿的枯枝架起來……不是,中間需要留下空心的位置,不要那樣架實了,不然火是燃不起來的……你再把左腳旁的那幾根木頭往上搭一點……行,別再往上了!那些細(xì)小的木棍加上去,地上散落的枯葉也加上去,往搭起來的木材中心也加一下……對,現(xiàn)在對著枯葉打擊取火石?!?p>  阿季彎下腰撿起放到一旁的取火石,直起身后,看準(zhǔn)枯葉最密集的位置,上下打擊了兩塊取火石,她抬眼朝林奕看去,“是這樣嗎?”

  林奕簡直哭笑不得,“你需要靠近枯葉,近一點……對,就這個距離……慢了,要迅速打下去,小心冒出來的火花!”

  阿季來回打了幾下,幾朵火花終于成功點到枯葉,冒起了稀稀拉拉的白煙。

  “不要停,繼續(xù)打,”林奕盯著阿季的動作,“這點火星是燃不起來的?!?p>  暮色逐漸降臨,城門內(nèi),幾匹馬,幾個穿著便裝的人從各個方向聚在了一起,過了兩個時辰,城門即將要關(guān)上的時候,一個人說道:“約好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將軍都沒有出現(xiàn)。將軍從不食言,怕是遇上了其他情況?!?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城門馬上要關(guān)了,軍營那邊還等著消息,要是見不到將軍安然回去,恐怕各種惶惶猜測都要出來了?!?p>  “關(guān)中的線人至關(guān)重要,與軍中的聯(lián)系斷了也難免令人猜測紛紛,現(xiàn)在正是人心不穩(wěn)的時候,此刻將軍也不知道碰見了什么沒有準(zhǔn)時到達(dá),不管如何,在沒有摸清情況之前,將軍不見了的消息不能往軍營帶,要不然這樣,”說話的人道,“一人回軍營道明暫時不能按期回去,一人繼續(xù)留在城門口等,其余人分頭去尋找將軍?!?p>  “我看行!”

  “行,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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