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街角到商場,十來分鐘的步行距離,柴小云跟云爽說了這么一個故事:
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爺那時候在農(nóng)村下放,在一戶農(nóng)人家里吃的年夜飯。
那天還來了一個姓趙的朋友,一共七八個人。
他們弄了不少好酒好菜,還買了兩副撲克牌斗地主,興致勃勃,于是酒就一圈一圈地喝,飯菜也一盤盤的干,最后幾個人都鼓著肚子,撤了酒菜只玩牌。
可是,打著打著,姓趙的忽然把牌一扔,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前方,傻傻地呆住了。
我爺爺立馬問他:想吐?
他們喝了不少酒,醉了出各種洋相也出得多了去??蛇@人卻對我爺爺搖了搖頭,癡癡道:
“我餓?!?p> “你餓?這不剛吃完一桌嗎?”我爺爺都聽傻了,姓趙的明明肚子都大了一圈了。
可主人家卻二話沒說讓媳婦兒又備了幾道飯菜來,他其實(shí)也納悶,但他不好意思問,那樣顯得不大氣。
那姓趙的就又扒拉起來,連吃了三四碗飯,還在狼吞虎咽,特離譜。
眼見盤子又空了,那家女人又端了一鍋剛煮好的雞蛋來。
雞蛋冒著白煙,剛出鍋燙得手都拿不住,可姓趙的拿過來就啃,連殼也不剝。
“不燙嗎?”我爺爺問他,已經(jīng)覺得他不太對了。
他不說話,就拼命啃,不一會兒,嘴巴都起了一圈泡了。
他們幾個人都嚇壞了,開始攔著他吃,可他卻還掙扎,拳打腳踢,瘋了似的,竟然攔都攔不住。
情急之下,我爺爺拿了根搟面杖,包了塊抹布,一棒子朝他后腦敲了過去!
姓趙的眼睛忽然白了一下,眨了眨,又回復(fù)神色,然后便立馬抱著頭坐在地上叫疼。
后來有人問姓趙的,那天倒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姓趙的說,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暴飲暴食了,只覺得打牌的時候有人在背后叫他名字,然后他就像睡著了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了,過了好一陣,他又感覺有人在背后敲了他一下,就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再回過神來,他只感覺自己做了個夢一樣,但已經(jīng)感覺得到疼了,而且胃漲得不行,當(dāng)天回去之后,吐了一宿。
后來,我爺爺聽村里人說,那是餓死鬼附體了,那個年頭多災(zāi)多難的,餓死鬼飄在人世間的還很多,他們村早年也餓死過很多人。
據(jù)說餓死鬼附體,便會借著活人身子瘋狂進(jìn)食,什么都吃,有時見到動物或者人的尸體,也會如同禿鷲一般撲咬上去,對那腐爛之物甘之如飴。
如果沒人去管,那餓死鬼附體的可憐人,就會一直這么吃下去,直到撐死,死后肚子高高鼓起,比快要生產(chǎn)的女人還大,就像個馬上要炸開的皮球。
那次那個姓趙的,也幸虧我爺爺救了下來,才沒出事。不過,自那之后,那個村的村民就都不敢夜里叫人來家吃酒了。
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柴小云一路說得繪聲繪色,云爽也聽得聚精會神,只覺得10月的傍晚,空氣里的晚風(fēng)吹得人渾身涼颼颼的,頭皮也是麻酥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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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助餐廳里,各色食物在暖黃色的射燈下,閃著亮晶晶的光澤,而比食物更加明亮的,是周沐的眼睛。
這頓聚餐,一開始實(shí)在相當(dāng)歡樂融洽的氛圍中進(jìn)行的,就連剛剛因?yàn)槁犃斯砉适拢嗌儆行┎蛔栽诘脑扑?,這會兒也完全融入在一派的老友敘舊的溫馨氣氛里。
男生們就更不必說了,雖然云爽的到來,讓他們一開始有些略微拘謹(jǐn),但很快也逐漸完全放開,吹牛拍馬,商業(yè)互吹,想在女生們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番。
不過,他們的完全放開指的是話匣子,而不是肚子。于是,雖然很餓,但男孩兒們還是在比平日略快的飲食節(jié)奏中保留了斯文形象,將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當(dāng)然,在這些男同學(xué)里,只有一個人是個例外。
而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在一聲不吭的吞咽中,竟逐漸從這場聚餐中最沒存在感的小透明,慢慢成了眾人的焦點(diǎn)。到最后,他終于發(fā)展成為了,將這整個夜晚的氛圍從歡愉推向了詭異的那個人……
周沐每次取餐,大約要拿十來盤。
自助餐廳的盤子,其實(shí)不太能裝,拿少了,他今晚大概要為了夾菜而奔波十幾趟,甚至幾十趟,而再拿多的話,桌子實(shí)在放不下了。
當(dāng)周沐第一次取餐的時候,眾人聊得正嗨,道一句:“哇塞,周沐你好能吃。”便不再管他。
當(dāng)周沐第二次取餐的時候,敖向笛歪了歪腦袋,覺得這次聚餐辦得真不錯,連周沐都吃得這么開心,看來以后餐廳可以多讓他選。
當(dāng)周沐第三次取餐的時候,備餐員問了他一句:“傻孩子,你們桌這么多人,就讓你一個人跑腿啊。”周沐憨憨笑了笑,拿走了。
……
當(dāng)周沐第六次取餐的時候,云爽的眼神開始不對了,她不停地向柴小云瞟去,而柴小云則面無表情地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我知道,你覺得他有點(diǎn)兒像我剛才說的餓死鬼。
……
當(dāng)周沐第N次取餐的時候,整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失去了談話的興致。
柴小云感覺到桌面之下,有人向她伸過來一只手,冷冰冰的,是云爽的手。柴小云知道,云爽害怕了,她站起身,帶著班花一起去了衛(wèi)生間。
而當(dāng)周沐第N次清掃掉自己拿到的所有食物,又要起身時,敖向笛按住了他的肩膀,說了句:“兄弟,你還好嗎?”
周沐這才將注意力從食物轉(zhuǎn)移到這幫同學(xué)身上,只見他們一個個呆愣愣地看著他,周沐十分不解道:“怎么了?是不是時間到了?”
“什么時間?”
“門口寫的,就餐時間不能超過兩個半小時。”
“哦,那倒沒有,還剩十幾分鐘呢。”
“哦,那我再吃一點(diǎn)兒去?!?p> “別別。”這次,三四個男生過來,把他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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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女士衛(wèi)生間內(nèi),云爽的臉色微微發(fā)白,柴小云勸她不舒服可以提前先回去休息。
云爽打電話叫了她哥開車來接她,柴小云送她下了樓。
末了,云爽還跟柴小云解釋半天,自己本質(zhì)上還是個相信科學(xué)的人,只是胡思亂想起來控制不住,加上最近疲勞,才會這樣,絕不是真的相信有鬼云云。
可是柴小云心里有數(shù),臨走她對云爽道:“你放心回去吧,鬼故事都是瞎編的。”
“哦,我只是看周沐吃得太多,怕他撐壞了?!?p> “沒事,那個餓死鬼的事就交給我來解決了?!闭f完,她咧嘴一笑,云爽知道柴小云在逗她,也跟著笑了,心情緩和不少,上了車先溜了。
此時,自助餐廳幾個人強(qiáng)行停止了周沐的瘋狂進(jìn)食行為,他們左一人,右一人,跟架犯人一般,將那還有好些不情不愿的周沐給拖出了餐廳。
他們出來后,也正好遇上了剛剛送走云爽的柴小云。
敖向笛道:“你們怎么回去?打車?有順路的跟我車走?!?p> 他又看看柴小云道:“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你住哪,要不要我送一下?”
他這么說完全出于好心,他是組織者,每次聚餐結(jié)束,都主動承擔(dān)照顧好一行人的責(zé)任。
柴小云道:“沒事,不用麻煩,我騎電瓶車回去。”然后,她又看了眼周沐道,“你不問問他怎么回去?”
敖向笛眉頭一緊道:“你說得對,周沐今天真實(shí)離譜,他才是最不安全的那個?!?p> 周沐道:“???不用管我,我真沒事,你們不放心,我打車好了?!?p> 敖向笛猶豫了,他十分堅定地認(rèn)為,這不是坐什么車的問題,而是的確應(yīng)該找個人,一路監(jiān)護(hù)周沐回家,以防他在路上身體出問題。
而這時的柴小云看了眼周沐手機(jī)上打開的打車軟件,指著地址一欄道:“我順路啊,周沐,你跟我一起走!”
“???不用的吧,我打車很快的呀?!?p> 可柴小云卻已經(jīng)拿出自己的頭盔,遞給了周沐,她指著馬路上仍舊絡(luò)繹不絕的車流道:“現(xiàn)在這交通狀況,你信我的,坐什么車,都不如我的閃電驢快!”
敖向笛心想,柴小云說的有道理啊,她送周沐回去的話,那么這下一個落單女孩兒,和一個暴食癥男孩兒的安全問題,就一下全都解決了,他當(dāng)即拍板:
“周沐,把頭盔戴好!”
安排完畢所有人,敖向笛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此時,還未離開的,只剩下了說要去推電瓶車的柴小云,以及頭戴鋼盔,不知所措等待女騎手送他回家的周沐。
街角轉(zhuǎn)彎處,柴小云打開了電瓶車坐,從里頭掏出備用頭盔給自己戴好,然后,她拿出了厚厚的秋冬季外賣員統(tǒng)一制服外套。
再然后,她的手從座位箱下的最深處摸索出來了一個粗粗的棒球棍,并用那件厚厚的外套包好,推車向等她的人那邊走去……
斑斑小怪
其實(shí)今天寫了兩章,按理說也應(yīng)該發(fā)兩章。但總覺得一趕時間就掉質(zhì)量,自己不太滿意,所以后面的存稿,我會修改一下再發(fā)??傊褪俏椰F(xiàn)在還比較菜,做不到又快又好…… 以后有時間,可能會把前文也修一修,不會動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