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發(fā)絲舉起,湊近陽光仔細端詳著,眉頭皺起,嘴唇緊抿,眼里是藏不住的鄙視和厭煩。
十分鐘前,倪老板對他說:“請你務必仔細幫我檢查這個人的基因,他可能就是我需要的那個研究的關鍵。我之前跟你提過,這個研究,是尋找所有這些人基因上的某些共性?!?p> 倪老板說著話,還不停吸著雪茄,潔凈干爽的實驗室內,瞬間被這種帶著慢性毒素的煙霧籠罩,這讓陳為生感到一陣惡心。
“之所以說這個人是關鍵,”倪老板又指了指那根頭發(fā),“是因為,目前我所找到的人里,那種所謂的共性,他是最強的一個?!?p> 這跟頭發(fā)的主人,正是前些天在他辦公室里引燃了一顆手榴彈的周沐。
而所謂的共性,就是高于常人的外放比例,倪老板一直以來,都在收集他所見過的擁有外放的末日塔戰(zhàn)士的基因樣本,他讓陳為生建立的一個末日塔戰(zhàn)士的基因庫。
一方面,他想知道,什么樣的人才會被末日塔選中,另一方面,他更想知道,什么樣的人可以擁有高外放的比例,如果弄清楚高外放者的基因特征,那么,他想,有一天,可以讓陳為生給自己植入那樣的基因。
不過,陳為生只是個普通人,不是末日塔戰(zhàn)士,盡管倪老板已經嘗試了無數次想把陳為生拉入末日塔,但從未成功,陳為生不符合末日塔戰(zhàn)士的選拔標準,這給倪老板的研究帶來了一個巨大麻煩——
他無法向陳為生清晰地描述出自己讓他做的研究目的究竟是什么,更不能說,這些基因的主人所謂的“共同特性”倒底指什么,他只能用抽象化的命令,一遍遍要求陳為生去研究這些基因。
“恕我直言,你說的研究根本就是胡鬧?!标悶樯敛粦峙氯桥@位對他發(fā)號施令的家伙,在他眼里,不尊重科學的人,也不值得被科學家尊重,“如果你想讓一個人幫你開車,你至少要告訴他目的地是什么。”
倪老板對于陳為生的如此態(tài)度早已司空見慣,他毫不惱怒,他只是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不想直接告訴你方向是什么嗎?”
話到此處,倪老板沒有再說下去,沒說完的下一句是“可惜告訴你的話我就會死?!?p> 不過,這個關于末日塔秘密的禁忌,其實也并不是個完全無法突破的屏障。
返程路上,阿旺也湊到倪老板耳邊道:“陳教授這邊一直沒進展,我看不如隨便抓個末日塔戰(zhàn)士來,逼他跟陳泄密得了。”
阿旺的建議十分殘忍,抓個替罪羊來,替他們把末日塔的事情仔仔細細跟陳為生說了,然后,末日塔會抹殺的是那個替罪羊。
“你以為我沒動過這個念頭?”倪老板面色難看,他顯然也對研究項目久久沒有進展而心憂,“我其實一直有一個顧慮。”
“什么顧慮?”阿旺一邊開車一邊問。
“你說,末日塔為什么要抹殺泄密者?”倪老板問。
“當然是殺雞儆猴,讓咱們不敢泄密啊?!卑⑼硭斎坏牡?。
“這種威懾根本目的,是不讓末日塔的存在被我們以外的世人知曉?!蹦呃习鍑@了口氣,眼神里透露出一抹兇光,“那你說,如果一個末日塔戰(zhàn)士對一個現實世界的普通人透露了末日塔的存在,只是抹殺掉那個戰(zhàn)士,就足以保住秘密了嗎?”
阿旺的喉嚨鼓了鼓,吞下一口唾沫道:“你是說,那個知道了秘密的普通人……會死?”
“也不一定就是死?!蹦呃习謇^續(xù)道,“可是你想,雖然末日塔目前的戰(zhàn)士規(guī)模已經不小,泄密事件也時有發(fā)生,但從結果來看,這個秘密似乎是保守住了的,沒有普通人議論這事?!?p> “確實,我沒有聽過任何類似的流言,我是指,在普通人之間?!?p> “嗯,這說明,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些泄密事件中的普通人,沒有人將這個秘密繼續(xù)傳播出去?!蹦呃习宓氖持嘎N了翹,“我后來派人去調查過類似的泄密事件?!?p> “結果是?”
“這種事太少了,能被我找到的更少,我派人查過的,不超過五起,有一個死亡案例?!?p> “這不一定和泄密有關?!?p> “調查量太少,死了一個,太偶然。但是,這足以讓我打消冒險的念頭。”倪老板深深嘆氣。
“那我們就只有耐心等待了嗎?”阿旺問。
“等,那個周沐的基因也許能讓陳有點突破,如果沒有,把周弄來,讓陳為生對著活人研究?!?p> 倪老板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阿旺瞟了一眼倪老板,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您現在每個月還是會嘗試提交陳為生的指紋嗎?”
“會,肯定會,這不是什么麻煩事,只要有一線希望,都要試?!?p> 倪老板已經堅持多年向末日塔提交陳為生的指紋,如果陳為生成了末日塔戰(zhàn)士,一切就迎刃而解。
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種極為徒勞的嘗試,末日塔對戰(zhàn)士的篩選似乎有一套固定標準,不合格的永遠不合格。
所以,一個人的指紋只需要嘗試一次,就沒有再繼續(xù)提交的意義。
但是,倪老板卻固執(zhí)地堅持著每個月提交一次陳教授的指紋,這并不是愚蠢。
在他的記憶中,的確有那么一個老家伙,當年,那個家伙第一次的指紋提交也失敗了,但后來卻進了塔。
至于那是不是意外,是不是極端個例,倪老板當然沒法肯定。但是,因為見識過一個特例存在,倪老板便斷然不會放棄為陳為生的進塔而做努力。
用他的話來說,這并不是什么麻煩事。而且一旦成功,收益巨大。
“我聽說,陳為生一直在嘗試把他那個癱瘓的兒子治好?!卑⑼鷨?,“我們……真的要繼續(xù)給他提供那個什么……什么海藻提取物嗎?”
“當然,那種海藻是禁運物,國內只有我能弄到手,除了海藻,還有不少他想要的藥品、制劑,我都得給他,他給我賣命,圖得也就是這些,我必須滿足他的這些要求?!?p> “真有那么麻煩嗎?”阿旺不解,“控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而已,需要這種手段?”
“哼…”倪老板冷哼一聲,“把他按在實驗室里當然很簡單,但是要他研究出什么成果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其實是自愿就在這為我們工作的,我們也必須保證他是自愿的。”
“可是他不會真的有天把陳靈白治好了吧?”阿旺擔憂道,“畢竟,他好像一直表現得很有信心,他每天會給他兒子念書。”
“也許吧?!蹦呃习宓溃暗皇乾F在。”
“這不是隱患嗎?”阿旺很疑惑。
“是隱患,不過還沒來,實驗室里有眼睛幫我盯著進展,關于陳靈白的實驗,目前還在小白鼠的階段?!?p> 說到這,倪老板冷戰(zhàn)兩聲,“我那些價值連城的走私化學品,目前都喂了老鼠,沒喂過人。不過,我只要盯好那些老鼠就行,如果連老鼠都治不好,還治什么人呢?”
“是這樣啊,那,那些老鼠的實驗目前情況怎么樣?”阿旺問。
倪老板的臉上再次浮現了往日自信的淺淺笑容道:“毫無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