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葬禮（四）
端木陳述了這次見面對他和蘇雨的重要性之后，楊家偉面前同意了這次見面。見面的地點定在了楊家偉辦公地點樓下的一家咖啡館，而楊家偉也是分秒不差的準時到店與端木見面。
“有什么事希望不要拐彎抹角，直說就好，我的時間并不多?！睏罴覀ヒ簧硐喈敼P挺合身的西裝，給人一種相當銳利的感覺。坐定之后，他首先開了口，語氣倒是很平淡。
端木被這個開場白弄得有些無措，稍微調(diào)整過后，也就簡單的說明他和蘇雨的感情狀況，以及和蘇雨準備結(jié)婚的想法，遇到的具體困難，也希望他能從中調(diào)和，幫忙勸說一下岳父等幾個點。
楊家偉聽完之后，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沉默了一下開了口：
“首先，我對你們的戀情，你們結(jié)婚的想法沒有什么興趣。你們結(jié)婚也好，不結(jié)也罷都與我無關。我知道你，是的，我父親派人調(diào)查過你，說實在的，你身上毫無可圈可點之處，我想你也清楚這點。我不認為你配得上我妹妹，但如果這是我妹妹的想法，那我也無話可說。這是她的選擇，只要她做好了準備，我無權干涉，況且，我也不認為我能左右我父親的想法。所以，不用想著我能為你們做什么，這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我想，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吧，以后請不要用這種事來打擾我，我還有事要忙，談話就此結(jié)束吧。”
說完之后，根本不給端木說話的時間，就已經(jīng)站起身往咖啡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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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預想過很多種第一次和自己這位即將成為自己的哥哥的人見面的場景，或是尷尬，或是反對，或是威脅他離開自己妹妹等等，唯獨沒有想到，他對于自己妹妹的婚姻大事表現(xiàn)得如此冷漠，這讓端木很憤怒，比之表現(xiàn)出對端木的不屑一顧還讓端木憤怒。這完全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的表現(xiàn)，偏偏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絲毫不以為意，仿佛理應如此一般，讓端木想發(fā)火卻又不知道該從哪里指責他。愣神間，楊家偉已經(jīng)出了咖啡館的門，只留下端木一個人平息著這揮之不去的憤怒與煩悶。
直到晚上端木和蘇雨聊起時，他才大概清楚了些緣由。
“從我姐姐自殺以后，他就變得對一切都不那么關心了，一心直撲在工作上。早些年在父親的安排下想過一次親，還結(jié)了婚，只是沒兩年便離了。從此就完全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上，仿佛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里，不管父親，還是母親，還是我去勸說，他依舊我行我素。唉！”蘇雨簡單的陳述了一些，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
端木聽完有些愕然，不過對楊家偉確實提不起什么好感。即使他非常有能力，但他對蘇雨的態(tài)度讓端木很是芥蒂。端木和蘇雨結(jié)婚之后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里，兩人基本上沒什么交流。由于端木跟蘇雨家人的格格不入，婚后端木和蘇雨很少去到楊家拜訪。特別是端木后來和楊愈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后，基本上算是與楊家斷絕了來往，只是依然會去醫(yī)院看望蘇雨的母親蘇晴。
端木不像是喜歡和別人爭吵的類型，但迫不得己的無法避免爭吵之后，他往往也是條理清晰，不落下風的，直把楊愈氣的吹胡子瞪眼，吵完后端木直接拉著蘇雨就回了自己的家。
蘇雨對此到?jīng)]表現(xiàn)出什么意見，事實上，端木總能感覺到，蘇雨和她的家人總是有著一種疏離感，她們之間總是隔著一些東西，蘇雨始終跟他們親近不起來。唯獨是隔不久便會與楊家偉通一次電話，所聊的東西也是不咸不淡，端木只覺得像是兄妹之間維系感情的必要儀式一樣。當然端木是獨子，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具體是什么東西隔在她們中間，端木無從知曉。她倆的結(jié)合，有一些因素，便是蘇雨想要逃離原本的那個家庭。
在那次端木和楊愈吵完架后，蘇雨是這樣說的：
“以后不想去便不去了吧，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們該考慮的是如何讓我們這個家庭變得更好，不是嗎？至于父親和哥哥那邊，他們有自己考量，打算，我們不必理會那么多，反正他們也沒替我考慮過什么?！?p> 蘇雨說話的語氣，也并不只是為了寬慰端木，這讓端木放下了不小的包袱，而且看起來，他娶了他的女兒，他的妹妹似乎也沒給他們制造什么麻煩，于是一大家人便都默契的只以蘇雨的母親為一條線，勉強的維系著這份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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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人的葬禮上，老人的遺囑內(nèi)容并不多，只有一條，那便是將她王家村的這處房子無償?shù)馁浻瓒四痉蚱?，兩人都是頗為意外的。剛聽完公證處的人讀完遺囑，兩人面面相覷。王良元頗有意味的看著她倆，隨后說起了其中緣由，而且言辭相當懇切：
“這是我母親的意思，我也非常贊成，也非常感謝你們，在我母親生命的最后幾年光景里的陪伴，讓她解開了壓在心里幾十年的心結(jié)，我從來沒見她像在你們面前那樣的釋然過。所以她說起要將這處房子留給你們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意外。她也說得非常鄭重，說將來你們會需要到這處房子的，而房子后面的那口井，對你們來講也是非常重要，你們接手房子后，可千萬別想著把井填了。”
說實在的，端木覺得其實為老人做的事情不多，除了當初作為條件答應蘇雨母親蘇晴和這位老人一兩個月來看望老人之外，基本上就沒做過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這一處房子的價值。
“這是我母親臨終前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你們想拒絕不成？”王良元見端木臉色間的猶豫，有些嚴肅的說。
“不是這個意思，王哥?！?p> “那就好，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我這邊該辦的手續(xù)都辦了，只需要你倆抽出一兩天的時間做一些交接手續(xù)就好?！?p> 端木點點頭，算是作為回應。心里卻有些嘀咕，難道老人家也不看好自己，提前將這處房子留給自己和蘇雨，以免將來自己這兩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嗎？雖說應該是好意，但端木始終無法從情緒上輕松地接受。這種不看好和蘇雨父親的那種不看好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兒。
身旁的蘇雨并沒有說什么，相對來講，她跟老人的關系比端木跟老人關系要親昵得多，她沒什么意見，端木也不再有其他想法。
遺囑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老人入土之后，蘇雨因為要上班，提前回去，就留端木一人在這邊處理房子的事。倒也不是什么費神的大事，就跟著專業(yè)的一些人跑這跑那，簽字蓋章就成，如此忙活了了兩三天，也算是完成了這處房子的繼承問題。
這中間蘇雨給端木打了個電話，說是貓丟了，從她回去那天起就沒見到了。她在附近找了幾次都沒找到，語氣里都已經(jīng)帶著哭腔。
端木只好安慰她，或許貓只是想出去溜達一下，散一下心什么的，過兩天就回來了。上次不也是這樣嗎，還帶了只公貓回來呢！這次估計也是這樣，安心上班吧，我這邊也快忙完了，這兩天就回來，到時候我去找找。
聽端木這樣說著，蘇雨情緒平復了些。
貓的事端木其實不怎么擔心的，之前也是這樣，有時候一兩天看不到它的身影也正常。倒是蘇雨把貓看得異常重要，每一次貓不見了都會焦慮不已。這算是兩人對待某些事情的不同之處，端木也只有出言安慰一途，雖然他覺得蘇雨的焦慮沒有太大必要。
房子交接手續(xù)弄好之后，端木陪著王良元下了幾局棋，期間簡單聊了些今后的打算什么的。王良元對這處房子到?jīng)]太多想法，畢竟要不是老人不肯搬去市區(qū)里和自己一起生活，這房子除了舊時的一些回憶外，對王良元來說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F(xiàn)在老人走了，也就沒有繼續(xù)住在這里的理由。至少來講，市區(qū)里畢竟是各種資源，人脈的堆積之處，即使只為了下一代考慮，今后住在這里的可能性也是很少。王良元唯一對端木有所要求的，就是如果今后有時間的話，過來給老人掃掃墓就會。其實不這樣說，端木也會這樣做的，這大概是王良元今后來這里唯一要做的事了。
說到后面，端木也就提起了家里貓丟的事，說是蘇雨要上班，沒有太多時間找貓，這也讓她心神不寧。貓嘛，肯定會回來，但還是盡早回去，安撫一下蘇雨才行。
于是，便在老人入土后的第三天下午，端木向王良元告辭，坐上巴士往回趕。
端木這兩天都在各種忙碌，此時坐在大巴車上百無聊賴，才發(fā)現(xiàn)，天空的灰白色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仍舊是一片蒼白。卻是好幾天沒見到太陽了，天氣這東西，也說不準，人生這東西也是這樣，說不準。端木不由得想起了讀書的時候，老師讓他暢想自己二十五歲的時候什么樣子，他才發(fā)現(xiàn)，他忘了，在腦海思索良久之后，確定自己確實忘記當時怎么回答老師的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與現(xiàn)在自己二十六歲時的樣子絕對相去甚遠。估計誰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與一位富家小姐相遇，相戀，結(jié)婚。而若是自己不這么普通或者說能力出眾，有那么一兩處可以稱之為天才的地方，大概也不至于和妻子的家人關系鬧得那么僵。她哥哥說的對，自己身上確實沒有什么可圈可點的地方。但作為自己和蘇雨共同作出的選擇，雖然與自己想象中的二十六歲的生活大相徑庭，自己也會把這種生活繼續(xù)下去。
端木不是一個輕易動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