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甲午晦,楚軍在清晨逼近晉軍,擺開陣勢。
晉國的軍吏對此感到擔憂,范匄(士燮之子)快步向前,說,填井平灶,在軍營中擺開陣勢,將行列的距離加大。晉、楚兩國都是上天的賜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士燮拿著戈驅逐他,表示,國家的存亡,這是天意,小孩子知道什么?
欒書表示,楚軍輕佻,加固營壘等待他們,三日一定退兵,等到他們退兵的時候,趁機攻打,一定可以得勝。
郤至則說,楚國有六個疏忽,我們不可失去時機。楚國的兩個卿不和;楚王的親兵們都是從舊家里選拔的;鄭國擺開陣勢卻不整齊;蠻人的軍隊沒有陣勢;楚軍列陣不避諱月底;士兵在陣中喧鬧,各部軍隊相互聯(lián)合之后就更加喧鬧了,各自彼此觀望依賴,沒有戰(zhàn)斗的想法。舊家的士兵不一定是強兵,這些都觸犯了上天的忌諱。
楚共王登上樓車觀望晉君,司馬子重讓太宰伯州犁(伯宗之子)侍立在楚共王的身后。
楚共王看見晉軍有了變化,就詢問伯州犁,伯州犁一一作答。
楚共王這邊有伯州犁了解晉軍的情況,晉厲公這邊有苗賁皇了解楚軍的情況。伯州犁告訴了楚共王,晉厲公身邊的親兵情況,苗賁皇也把楚共王身邊的親兵情況告訴晉厲公。
晉厲公左右的人聽了之后,都表示,有國士在那里,況且軍陣雄厚,不可以抵擋。
苗賁皇對晉厲公說,楚國的精兵在于他們的中軍王族,請讓我們的精兵先分開進攻楚國的左、右兩軍,再集中三軍攻打楚王的精兵,一定可以大敗楚軍。
晉厲公讓太史占筮,太史占筮后表示,吉,得到了復卦(六十四卦之一,上坤下震)。卦辭說‘南國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南方的國家局促,用箭射中他的國君,射在了眼睛上)國家局促,國君受傷,不失敗還等什么呢?
晉厲公聽從了太史的占筮,于是,晉軍迎戰(zhàn)楚軍。
步毅為晉厲公駕御戰(zhàn)車,欒鍼擔任車右。彭名為楚共王駕御戰(zhàn)車,潘黨擔任車右。石首為鄭成公駕御戰(zhàn)車,唐茍擔任車右。
晉軍軍營前方有一處沼澤,晉軍左右避開。
欒書、士燮帶著自己氏族的部屬護衛(wèi)在晉厲公的左右,晉厲公的戰(zhàn)車不慎掉落,陷在沼澤中,欒書便想讓晉厲公到自己的戰(zhàn)車上。
欒鍼卻說,書,退下去!國家有大事,怎么能你一個人獨攬?況且侵犯別人的職責,這是冒失;丟失自己的職責,這是怠慢;離開自己的部下,這是擾亂。有三個罪責了,不可以違犯了。
于是,就掀起晉厲公的戰(zhàn)車,離開沼澤。
呂锜夜里做夢,夢到自己向月亮射箭,射中了,自己卻掉進了泥塘里。
醒來之后,占卜,表示,姬姓,是太陽,異姓,是月亮。這一定是楚王。射中了他,卻自己掉進了泥里,就一定會戰(zhàn)死。
等到交戰(zhàn)的時候,呂锜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
楚共王因此召來養(yǎng)由基,給他兩支箭,讓他射呂锜。養(yǎng)由基一箭射中了呂锜的脖子,呂锜伏在弓套上而死。養(yǎng)由基拿著剩下的一支箭向楚共王復命。
郤至在交戰(zhàn)中三次遇到楚共王的士卒,見到楚共王一定下車,脫下頭盔,快步向前。
楚共王讓工尹襄送上一張弓慰問,郤至見到客人,脫下頭盔,接受命令,說,君王的外臣至,跟隨我國國君作戰(zhàn),托君王的保佑,參與了披胄的行列,不敢拜謝命令。謹告知不辜負國王的賜予,由于戰(zhàn)事的緣故,謹向使者敬禮。
于是,三次拜謝使者,然后退去。
韓厥追擊鄭成公,顧及鄭成公的身份,沒有繼續(xù)追趕。
郤至追擊鄭成公,顧及鄭成公的身份,沒有繼續(xù)追趕。
在石首的智謀和唐茍的掩護之下,鄭成公逃離,唐茍戰(zhàn)死。
楚軍被晉軍逼迫到險地,憑借叔山冉的勸說和養(yǎng)由基的勇武,阻擋了晉軍。晉軍抓獲了楚公子茷。
欒鍼見到了楚國子重旌旗,向晉厲公請求,表示,楚國人說那是子重的旌旗,那就是子重了。當初下臣出使楚國的時候,子重問起晉國的勇。臣回答說,‘好以眾整(喜好整齊,按部就班)’。子重又問,還有什么?臣回答,‘好以暇(喜好從容不迫)’。如今兩國交戰(zhàn)。不派遣使者,不能算是嚴整。臨到戰(zhàn)事卻不講信用,不能說是從容不迫。請國君派人替我給子重送酒。
這就是成語‘好整以暇’的典故出處,記于《左傳·成公十六年》。
晉厲公同意了他的請求,派使者拿著酒器奉酒,見到子重,說,我國國君缺乏使者,讓欒鍼執(zhí)矛侍立身邊,不能犒勞您的從者,派我前來替他送酒。
子重說,他曾經在楚國與我有所交談,一定是這個緣故,他不也記得嘛。
子重受酒而飲,沒有為難使者,然后重新?lián)艄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