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途經一茶樓前停了下來。
車內之人清了清嗓子才開口:“小蝦米,你確定阿姐和母親今日酉時才會回府是吧?”
原來那名被喚作小蝦米的便是方才那位活潑好動的胖姑娘,這名字與這身材相貌倒是異常匹配,與蝦米般跳脫可愛。
小蝦米聞言豎起了四根圓滾滾的胖手指發(fā)誓并點頭:“公子,信我!”
一主一仆一前一后下了馬車,十分愉悅的踏入了眼前這個茶樓,其余四位姑娘則在另外一輛馬車中依然繼續(xù)前行。
這俊俏公子自稱余三,一進門便直奔上了二樓雅間,在一處靠窗的雅間門前停了下來。
門窗皆是朱紅色雕花,門縫兩側鑲嵌著兩條金線,這雅間倒是有幾分貴氣。
一只芊芊玉手在門上輕敲了兩聲,待里頭回應后才打開了房門進去。
屋內坐著一位青衣中年男子,約莫四十出頭,薄薄的嘴唇上留著兩片精修過的胡子,身形偏瘦,看似沒什么精神卻目光如炬。
都說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窗口,余三對這雙眼睛倒是第一印象不錯。
進門后早已打量了眼前端坐的男子數(shù)眼,而端坐的男子也在打量著進來的一主一仆。
主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主子模樣俊俏卻在嘴唇上方一左一右長了兩顆又大又黑的大痣,硬生生將這堪比潘安的容貌拉回了普通人的行列。
仔細一看,這兩顆大痣上還分別奇跡又對稱的長了兩根又粗又黑的毛發(fā),當這年輕的男子開口說話之時,痣上的兩根黑毛便頗為有節(jié)奏的上下跳動,令人分神。
中年男子盯著那兩根黑毛晃了晃神才站起身來與這位余三公子相互作揖問候了一聲。
余三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高老板快快請坐,您在量知留的信件我收到了,今日赴約就是想當面答復您”。
“您所求之物,小弟可為您效勞,只是這價錢.....可不便宜”。
高老板聞言臉上終于有了點顏色,一雙眼眸似乎比方才又亮了許多:“只要高某所想之物可求,價錢皆可商量,事成之后,高某還將重金酬謝”。
余三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淺笑:“高老板果然是爽快之人,我就喜歡和您這樣的爽快之人談生意,打交道,很高興您成為了量知新客”。
“如此,半個月后,您我還在這個雅間聚面,彼時一定給您一份驚喜”。
二人話門已開,高老板便對此物娓娓道來:原來,此物乃其家傳之物,傳至他這一輩已有數(shù)載。
此物只傳嫡系長媳,若一代中其子娶妻,拜高堂之日偏要將此物傳給新人媳婦,寓意香火傳承。
半年前,高老板為其子談成了一門親事,雙方定了日子來年成婚,高夫人喜出望外,便將此物取出擦洗,不想卻弄巧成拙,摔碎了其中一只。
如今高夫人因此事茶飯不思,日漸消瘦,他見愛妻如此,便重金尋訪匠人修復,經過許多波折,才尋到了量知。
二人在雅間中交談了足足一炷香時間,才有告別之意。
待臨走前高老板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又再次確認了一遍:“余公子,您的大名我在圈子里早有耳聞,只是聞人容易,尋人難;加上我這所求之物實屬罕見,這半年來,我走訪民間和拜訪知名巧匠數(shù)十人,皆是竹籃打水,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高人指點,尋到量知”。
“高某本不該有此一問,但這半年來皆是空歡喜一場,于是便有了這患得患失之癥,請恕高某無禮,您當真可以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余三聞言將桌上茶水又給自己添了一杯,同時也給高老板添上一杯,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讓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一杯新茶飲盡,才抬頭:“高老板,您能找到量知并找到我,我相信您打聽到的圈子里,余某的能力還是贊譽之人居多的,不然您也不會如此費上一番功夫時間來赴約”。
“余某從不說大話,更不會砸自己的招牌,我說可行,就一定可行”。
“您莫看我年紀尚淺,但有些經手之物可比您所求之物難上幾分,小弟也絕非年少輕狂之輩,您交代之物,我必然讓您滿意”。
“這半月您就該吃吃,該喝喝,把心放肚子里吧”。
高老板神色逐漸清明堂亮開來,對著眼前少年的目光也漸漸明朗起來。
二人又互相飲了一杯新茶,才做正式告別。
主仆二人出了雅間,不慌不忙的上了馬車。
簾子一放,小蝦米立即興奮地對著余三嘴角揚起,雙手各自豎起大拇子前后不停移動:“公子,您剛剛可真是太帥了”。
余三倒是上車后便斜靠在馬車上,從懷里掏出高老板那得來的那張手稿,紙張上畫著一對玉鐲,材質為罕見的紅翡,描畫之人倒是畫功了得,將一對玉鐲畫的栩栩如生,清晰明了。
這摔碎的一只為右手玉鐲,余三細細觀察了一番:“飛鳥翔空,北鯤潛海,花鳥蟲獸之工藝,還是古玩字畫,名人真跡,只要雇主能描述出來,我定能讓它——好事成雙”。
“為他們達成所愿,心想事成”。
小蝦米討好的對著余三的腿敲了敲:“公子,那玉鐲的原料在咱們姜國當真可屬罕見?”
余三將眼神從圖稿上飄香她,坐直了身子換了一個神色:“尋常百姓家被當作傳家之物傳承的大多為獨山玉,玉質堅韌微密,細膩柔潤,色澤斑駁陸離溫潤,大多為通綠色”。
“高老板府上的這鐲子是一對紅翡玉鐲,色澤明麗,質地細膩,卻為玉翡中的上品”。
“這紅翡具有吉慶色彩,在咱們姜國確實是極其少見的,被稱為福祿壽翡翠,寓意極好,尋常百姓家乃之官邸都是少見之物”。
“如此罕見之物,這高府,看來并非我們所得知的普通府邸”。
不簡單吶!
“今日交談,這高老板看似一臉無奇,實則心細如塵,精明無比,說話滴水不漏”。
“只是我對他尋物一事,倒是不知何由心存疑惑”。
小蝦米追問道:“何解?”
“這高老板雖說求取心切,但,從頭至尾對此物摔碎一事卻顯得過于冷靜,甚至完全看不出他有所描述般心急如焚,甚為怪異”。
余三搖了搖頭,蹙眉片刻:“倒也說不出哪里的怪異”。
“敢以真名找到量知來求物,若非迫在眉睫,那便是此人高深莫測了”。
“況且,他對余氏女匠的行程了如指掌”。
“既然如此,此事是非接不可了”。
“師傅留給我的玉石里面就有一塊紅翡,還好高夫人只摔碎了一只,若是一對都碎了,我也無計可施了”。
“如此稀有的玉鐲也難怪高老板如此視若珍寶并擲其千金了”。
“這鐲子最難能可貴之處還有一個特點,便是這鐲子上雕刻著三柄玉如意,紅翡極易產生裂紋,與硬物撞擊便會產生裂痕或破碎,能在這鐲子上刻下這三柄玉如意的匠人可見其手藝是多么的精湛一流”。
“所以,現(xiàn)在這玉石原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否能在這玉鐲上雕刻出三柄大小一致的玉如意”。
說完將一雙修長,十指尖如筍的雙手遞到小蝦米跟前晃了晃,引得小蝦米喃喃出聲:“那公子,您這玉手能雕刻出來嗎?”
余三嘴角左右抿了抿戲虐道:“你猜?”
雨后的天空漸漸亮起了日光,空氣中夾雜著陣陣泥土氣息,街道的百姓們也漸漸多了起來,車子在這片鬧市中緩緩前行,小蝦米將窗口一邊的簾子輕輕卷了起來,頓時一股雨后氣息飄上車來。
主仆二人對著熙熙攘攘的鬧市街巷熱聊起來,而馬車也在主仆二人的喃喃細語中漸漸遠離了茶樓,茶樓二樓雅間的一扇窗戶不知何時已向著馬車的方向大開,窗戶內隱現(xiàn)出一雙漆黑冷峻的眼眸順著馬車的離開視線越來越遠。
高老板恭敬的站在在這個視線主人的身后,完全沒了先前的那副憔悴之色,一臉嚴肅恭敬的候著,直到馬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二人的視線里才開始有了對話:“公子放心,半月之后,謎題定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