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變古今長與翕,
人心造化去中留。
蹲在三角木門后等候了許久,終于聽得外面再無聲響,三人才從門后探了出來。
陳南宮心有不解,但觀月魚的神色,似乎對剛剛的那對男女極為在意。
尤其是那位婦人。
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小魚兒,方才那位婦人......”
“南宮,我們回去再說”月魚一臉平靜的回道,便再無多言。
于是,三人沿著街巷開始往回走。
返回木屋時,三人前腳剛踏進(jìn)去,屋門突然“嘭”的一聲便關(guān)閉上了。
一陣桂花香味迎面撲來,月魚暗叫一聲不好。
然,終究還是著了道。
青青翠竹,總是法身,
郁郁黃花,無非般若。
一個小女孩蹲在竹園的長廊下,手持著一根嫩竹在泥地上畫著一幅幅看不懂的畫像。
身后走來一位陌生的婦人,素雅羅衫,一頭青絲一絲不茍的完全盤于腦后,發(fā)間只插了一枚銀簪子,若細(xì)看,那是一只十分別致的桂花圖案的簪子。
婦人走到小女孩身旁,看著她認(rèn)真的在地上畫著,嘴角揚(yáng)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蹲下身子問道:“你這畫的是什么呀?”
小女孩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陌生女子,毫無怯意,仰著小腦袋得意的指著地上的一幅幅畫像:“這個是我祖母,旁邊的是我父親,這是母親,還有這兩個一樣大的人是我阿姐和二哥”。
“那這個呢?”婦人又指著最中間的一幅畫像問道。
“這個是我自己?!?p> “你畫的真好!”
“你是誰呀?我怎么沒見過你?”小女孩一臉天真的問道。
“我是碧水閣新來的管事姑姑,我叫英娘”
小女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點了點頭,隨后從地上站起:“英姑姑”。
睜開眼,
這是一間光線較暗的屋子,房內(nèi)設(shè)施很是簡陋,但卻十分干凈,一塵不染。
月魚腦袋有些暈沉,就像喝醉了烈酒般,有些沉重。
見她醒來,英娘忙走到桌前替她倒了一杯熱水,扶起她的身子,送到她嘴里,讓她喝了下去。
月魚原本并不渴,也不想喝。
但,杯子到了嘴邊,卻還是喝了幾口。
英娘細(xì)心的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柔聲道:“魚兒,身體可還有哪里不舒適的?”
月魚搖了搖頭:“無礙,就是頭有點沉”。
空氣中安靜了許久,英娘又柔聲道:“魚兒,可是有話想對姑姑說?”
再次搖了搖頭,月魚輕嘆了一口氣。
英娘替她拿了一個靠枕放于她身后,待她坐好后,又給她身上的被褥緊了緊,自己卻喃喃起來:“若是她還在,也是和魚兒一般年紀(jì)了”。
月魚沒有回話,英娘也不在意:“小魚兒可還記得姑姑和你說過,姑姑的故鄉(xiāng)就在這墨山縣,是一座真正居住在水上的城市”。
“以前,你總念叨著要我?guī)銇磉@里”。
“如今,你真的來到了姑姑的故鄉(xiāng)了”。
英娘似乎有些惆悵,又似乎回憶了一番,最后露出一抹苦笑的模樣:“我母親去的早,留下我和阿爹相依為命,后來阿爹也舍我去了”。
“因長得還不錯,我便去了一家大戶人家家里作活”。
“那戶人家里有兩個兒子,女主人念我手工活精細(xì),便差我到了她小兒子屋里伺候”。
“那位小公子才高八斗,性情溫和,待我們這些下人都極好,平日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著我們”。
“時間久了,感情也就深了”。
“然,幸福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鯤鵬淺底,終有一日是要一飛沖天,遨游天際的”。
“小公子如愿的中了榜,封了官,而我,卻被趕出了府邸”。
月魚聽著這一段有頭沒尾的經(jīng)歷,并不清楚她想表達(dá)什么,但還是靜靜的不做聲,聽著她又繼續(xù)道:“我第一眼見到小魚兒的時候,就喜歡”。
“你和我那過世的女兒很像,一樣擁有著一張掛滿笑臉的雙眼,仿佛世間所有的苦難,在你們的眼里,都是光明溫暖的”。
月魚有些震驚,原來英娘以前是有過孩子的。
開口問道:“她,為何不在了?”
英娘抬抬手撫了撫月魚的小臉,柔和的雙眼的留下了一滴淚,兩滴,最后直接一條淚線直直的垂了下來:“生病了,滿城尋遍了名醫(yī),終究還是救不了她”。
“她得了什么???”
英娘怔怔的發(fā)呆了一會兒:“她不足月便出生了,出生的時候,只有巴掌這么大,穩(wěn)婆說她養(yǎng)不活的,我不死心,硬是將她拉著長到了七歲”。
“終究還是養(yǎng)活不了她”。
“是他們,害死了我的孩子”。
“是他,辜負(fù)了我,害了我的雙兒”。
“我的孩子沒有了,他們的孩子又怎么能活著呢?”
“對,他們的孩子必須要下去陪我的雙兒,他不是生了一對雙生女嗎?”
“去陪我的雙兒最合適了”。
英娘的眼神越來越陰冷,這是月魚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是恨,是痛。
雙眼此刻除了仇恨,似乎再也看不到其它東西。
月魚伸出手拉過英娘的手緊了緊,一抹溫溫的熱度終于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英娘怔怔的看著月魚,雙手回握住月魚的那只小手,又柔聲道:“魚兒,姑姑不會害你的”。
“這些年,看著你長大,陪著你,姑姑的那些傷痛才能在夜里不那么孤寂”。
“你只要好好的聽話,姑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月魚想了想,問道:“小蝦米和南宮呢?”
“她們很好,你放心?!?p> 本想再問些什么,但眼前的局勢,月魚覺得不能過急,需要好好冷靜下來,想想對策。
眼下,自己渾身毫無力氣,還有些嗜睡的癥狀,看來這睡圣散毒,自己又品味了第二遍。
月魚乖巧的點了點頭,有些虛弱道:“姑姑,魚兒有點餓了”。
果然,一聽到她餓了,英娘立即關(guān)切起來:“不礙事,不礙事,姑姑這就去給你拿吃的”。
目送走了英娘,月魚當(dāng)下便想翻開被褥下床,奈何身上卻一絲力氣也沒有。
費(fèi)勁全身力氣掀開了被褥,雙腳慢慢的移動到了床榻邊上。
然,終于還是倒了下去。
一陣淡淡的龍涎香滲進(jìn)了自己的鼻腔。
睜開眼,自己正不偏不倚的躺在冷夜寒得懷里。
這是出現(xiàn)幻覺了嗎?
月魚皺著眉頭晃了晃腦袋,一臉恍惚的睜開雙眼。
果然,是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