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先別進來!”
方援朝神色慌張的攔住了準備進門的薛克。
“怎么了?”薛克奇怪的看著他堵在門口。
“他是想聞聞你身上有沒有什么異味?!痹谒奚醿?nèi)擦解放鞋的李燕歌抬頭看了郭雅志,說道:“你不是剛剛陪著楊宗明和方正國一塊到附近的小河去洗澡了嗎?他怕你身上沾染到了味道?!?p> 方援朝點點頭道:“對,可不能讓你一個人污染了整個宿舍的空氣!本來劉文的腳就夠臭的了,要是再來一個,那不得昏過去?!?p> 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薛克哭笑不得,又不是他跌進糞坑要跑河邊洗澡,純粹是因為其班長的身份,王教官覺得有個班干部一塊陪著去河邊洗澡或許會好一點,避免這兩孩子想不開。
畢竟跌進糞坑,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稍微敏感一點的,被當眾看到了,指不定會尋死覓活的。
“又不是我跌進去了,就是陪著楊宗明他倆去河邊洗個澡而已,不信你自個聞聞看我身上有沒有怪味?!毖松斐鲆粭l胳膊,往前杵了杵,好像是想讓方援朝聞聞看。
“我才懶得聞,臭烘烘的一身汗臭味?!狈皆仓皇情_個玩笑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去聞,這大夏天的軍訓,各個汗流浹背,那個人身上不臭烘烘的?要是真去聞的話,指不定就聞到一股子酸爽的汗臭味。
兩人在門口鬧騰了片刻,進屋后,李燕歌問道:“楊宗明和方正國他倆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真的糞坑。”薛克從王教官那也是知道那個糞坑并不是真的糞坑,部隊怎么可能有那個閑工夫為了訓練新生跑去特意挖個坑,之后再倒糞便進去。
李燕歌驚愕道:“不是真的糞坑?不會吧,那么臭,而且里面的黃褐色的怎么看都像是啊?!?p> 方援朝也是一臉好奇。
“不是真的糞坑,那個坑的確是部隊用來訓練士兵的,之前里面空蕩蕩的,都是硬土,考慮到新生體質(zhì)的問題,王教官他們讓人在附近挖了點泥巴倒進去好有個緩沖?!?p> 薛克說到這,神色古怪道:“雖說不是真的糞坑,但挖泥巴的地方,正好就在我們廁所的后面,最近BJ這邊沒下過雨,遍地都是硬土,只有哪兒有濕泥……至于有沒有挖出一點東西,這個我就不敢確認了?!?p> “那還不是糞坑!”
方援朝撇了撇嘴,在廁所后面挖泥巴,那不正好挖走了長期被灌溉的最肥沃的一片泥土嗎?
“楊宗明他們倆知道不?”李燕歌奇怪得很,上輩子怎么沒聽薛克說過?
“他倆還不知道,我也是回來的時候剛好遇上王教官,順嘴問了一句?!?p> “那你最好等會兒跟他倆說一聲,這跌進糞坑里,心里面恐怕不太好受,這要是敏感一點的,我怕……”
“不至于吧?”
“有備無患,你現(xiàn)在是班長,有必要做好這方面的思想準備,畢竟說實話跌進糞坑是個人都不太好受,還是在那么多同學看到的情況下就更加糟糕了。”
薛克皺眉道:“那行,我等會兒去跟他倆說聲?!?p> “最好也跟其他同學說明一下,讓大家以后不要在提這個事。”
李燕歌可是知道因為這次糞坑事件,讓楊宗明和方正國大學四年都不好受,盡管班上同學沒那這個事說過,可還是給兩人落下了陰影。
看李燕歌說的這么嚴重,薛克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作為北京人最好的就是面子問題,自己要是跌進糞坑,還是被那么多同學看見了,想自殺的心都有了。
“我現(xiàn)在就去吧?!毖嗽较朐接X得李燕歌說的有道理,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宿舍房門。
…………
知道自己不是跌進糞坑,而是帶有臭味的淤泥當中,楊宗明和方正國兩個人心里舒坦了不少,加上有了薛克提前打招呼,班上同學也沒一個拿他倆說事的,伴隨著最后幾天的軍訓,跌進糞坑事件影響被壓到了最低。
一晃眼,九月十六號。
在度過了漫長的半個月軍訓生涯,終于迎來了離開的曙光。
王教官看著臺下的眾人,感嘆一聲道:“各位同學們,短暫的軍訓生涯結(jié)束了,但不代表你們未來就不需要鍛煉身體。我的文化水平?jīng)]你們高,只上到了初小,你們都是大學生,學的知識比我多,腦子比我靈活,又是央音的學子,未來肯定都是文藝工作者?!?p> “但我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多么聰明的大腦,沒有一個好的體魄也是無法支撐的,文藝工作者同樣如此……”
“我知道這半個月來,我對大家的訓練很是苛刻,但希望你們能夠理解,這不是為了完成我的任務,而是督促你們完成你們的任務……”
不同于之前訓練時被王教官整的要死要活,到了分別之際,他突然說了一番發(fā)自內(nèi)心的言論,立馬讓幾個心細點的女同學回想起這短暫而又漫長的半月軍訓,各個哭得是梨花帶雨。
受到情緒的感染,同期訓練的其他同學們,也是紅了眼眶。
相比較班上其他的同學們只是為此時此刻的分別而難過,李燕歌卻是更加明白這次軍訓的珍貴。
上一世的時候,年過三旬的他,曾經(jīng)在家里翻東西的時候,找到了大學軍訓時期的照片,那靜止在照片里,流淌在記憶之河中的戎裝身影,是一去不返的青春回憶。
人生第一次實彈射擊,曬得黝黑的皮膚;學會了如何走正步疊方形被子;以及兩種匍匐前進的作戰(zhàn)方式;還拍攝了在那個年代最彌足珍貴的65式軍裝照。
“好了各位同學們,下午你們就要坐車回學校了,以后有緣再見。”王教官看女生那邊哭得稀里嘩啦,男生那邊也大都紅著眼眶,心里也是不怎么好受。
眼看王教官要走了,李燕歌突然站起來道:“王教官等等!”
“怎么了?”王教官回頭瞥了他一看。
李燕歌沒有回話,而是看向周圍的人,說道:“同學們,大家應該都聽過送別這首歌吧?”
《送別》這首歌很經(jīng)典,由清末民國時期的著名音樂家李叔根據(jù)美國歌曲《夢見家和母親》填詞創(chuàng)作,發(fā)行與1915年,一經(jīng)問世迅速火便全國上下,更是進入了新中國的音樂課本教材書當中,時至今日久經(jīng)不衰,幾乎很少沒聽過這首歌的。
聽到李燕歌的話,還在大家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薛克眼前一亮,立馬站起身子說道:“同學們,由我來起個頭,大家一起合唱這首《送別》來送給辛苦半月的王教官!”
隨即,他用那干癟癟的嗓音大聲唱道:“長亭外,古道邊……”
有了人帶頭,其他同學們也是明白過來,緊跟著大聲合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聲音越來越大,最后是全班大合唱。
王教官站在那,看著眾人逐漸黝黑的臉龐,心里一陣感動,這是他第一次帶大學新生軍訓,之前接到命令的時候,還非常不高興,覺得訓練這些大學生,還不如去訓練那些新兵蛋子。
一個個嬌弱無力,還不能隨便責罵,這也讓王教官郁悶了好久,可如今軍訓結(jié)束,到了離別之際,眾人的大合唱,卻是讓他內(nèi)心隱隱觸動。
“謝謝,謝謝各位同學們!”
王教官珍重的敬了個軍禮,在大合唱中,他挺起胸膛,大步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