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汐一路沉默地回到宮殿,再次要求釋和小寒不得對任何人提及去過東驪行館的事情,得到他們的再三保證后才放心。
溫沅汐原以為自己會再次痛哭一場,也很訝異自己沒有落淚的沖動,漫無目的地在整個宮殿里游蕩了一番,最終在小寒的陪伴下回到了寢宮。坐在臥榻上,溫沅汐從懷中拿出墨玉,指尖劃過墨玉周身,最終淡淡一笑后將墨玉取下。這是自駱墨玨送她墨玉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取下,光著腳走到了梳妝臺前,將墨玉與駱墨玨送的釵環(huán)放在一起,溫沅汐坐在梳妝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再次發(fā)起呆來。
馬瑾萱與箋羅很快回到宮中,在順利回到磐凰殿,換好衣裝后,箋羅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而馬瑾萱卻對此毫不在意,滿心歡喜地說道:“看來這一擊是直中她的肺腑了,還差一下了……很快,你就會心死而去和親了?!?p> 從柜子中拿出一封未署名的信,馬瑾萱交給箋羅,吩咐道:“明日送去行館交給你安排的人,若她再去行館便交給她,如若她未去,過幾日再由他們以駱墨玨的名義送來宮里給她?!?p> “是?!惫{羅連忙將信收妥。
“我的好妹妹,這場游戲就快結(jié)束了,你也不會痛苦太久的?!毙那闅g悅之下,馬瑾萱走入庭院,望著明亮的月色,甚是得意。
南璃的迎親隊一抵達(dá)西澗,四王爺便將南璃國寶“血色夜明珠”獻(xiàn)給了西澗帝,滿朝文武皆有幸一睹稀世珍寶的神奇,對此皆是贊譽有加。而西澗帝自是喜不自禁,再次對兩國的聯(lián)姻大加肯定,又對溫沅汐的嫁妝連連加碼,命令溫昊陽親自監(jiān)督陪嫁事宜。溫昊陽表面高興地應(yīng)承下,心中卻暗自謀算著……
溫沅汐自行館回宮后,便將自己鎖在了寢宮中,無論是誰也不見,就連溫昊陽來看她皆被他拒絕,溫昊陽無奈之下,只好在門邊對溫沅汐喊話,寬慰她放心,他保證過的事情一定會幫她做到。
溫昊陽再次讓薛銘澤去邀請駱墨玨,打算放低身段,求駱墨玨幫忙完成溫沅汐的愿望,助他幫溫沅汐逃離皇宮。
薛銘澤匆忙趕至行館,因駱墨玨未醒,亦安便自作主張地回絕了薛銘澤,更表示駱墨玨近段時日都不見客,更言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行囊,過幾日便會離開西澗,讓薛銘澤不要再來打擾。
薛銘澤回宮后不敢據(jù)實向溫昊陽回稟,只言駱墨玨有要事處理,近兩日無暇,等有空了自會前來拜會他。溫昊陽心下認(rèn)定駱墨玨定是惱怒了上次之事,認(rèn)為駱墨玨故意拿喬而不見他,對他更是有了偏見,心中也甚是怒氣難消。
溫沅汐冷靜了兩日后,便有些擔(dān)憂駱墨玨的傷勢,很想去行館看看,但轉(zhuǎn)念一想,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如今的駱墨玨,于是便斷了念想。如今的一切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只有逃避式地將自己關(guān)在寢宮里,不想見任何人,不聽任何話,自己一個人也什么都不想,便覺得世間所有的苦惱都與自己無關(guān)。
可自欺只是一時,別人會無情的打碎。離出嫁的日子越近,她的寢宮便越熱鬧,珍貴的陪嫁之物都需要她過目,各式婚服都需要她試穿以便修改,還有專人要教授她出嫁前后的種種禮儀和隱晦事宜。所有出嫁的事宜她都需要參與一二,以致她連獨處的空間都變得奢望了起來,只能像一個木訥玩偶般任她們拉扯和教導(dǎo),她大部分都是沉默,只是偶爾頷首示意。
當(dāng)出嫁只余十日光景,原本麻木的溫沅汐開始擔(dān)憂害怕,再次重視起了和親這件事,再次想到要逃離皇宮,逃離這場悲劇式的婚禮。而她悲哀地發(fā)現(xiàn)她唯一能想到幫助她的人卻只有駱墨玨一個,經(jīng)過反復(fù)思量,最后她再次鼓起勇氣,不想面對駱墨玨,便想著寫封信給駱墨玨,一則詢問他的傷勢,二是懇求他能幫她離開西澗皇宮,只需將她送至北耀國或是安全的地方匿藏,更言明溫昊陽知曉此事,或請他跟溫昊陽詳談,或能尋找到更好的方法。再三懇求駱墨玨念及兩人情誼,幫她渡過此關(guān)。
將信寫好后,她鄭重地交付給了小寒,請她務(wù)必帶給駱墨玨,小寒正想推卻,卻見溫沅汐兩行清淚緩緩而下,對她千般哀求,她只好應(yīng)承下。翌日一早便急匆匆地趕往了東驪行館,在門前表明了要見駱墨玨,侍衛(wèi)卻依舊以駱墨玨不見客為由再度拒絕她,她懶得跟對方爭執(zhí),只說有封信要交給駱墨玨,侍衛(wèi)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可幫她將信送進(jìn)去,小寒心里是極其不愿見到駱墨玨的,生怕怒氣上來跟對方發(fā)生不體面的事情,見侍衛(wèi)有此意,她便將信交給了他,以此既完成了溫沅汐的囑托,又免去了見到駱墨玨的危機。
小寒在門前等待了一刻鐘,便見侍衛(wèi)返回,更遞給她一封信,稱是駱墨玨的回信,讓她帶回去。小寒見信封未署名,但也沒多想,接過信便一臉嫌棄地離開了行館。
一回到宮中,便將信交給了溫沅汐,見溫沅汐滿懷希冀地拆開信,她難得見溫沅汐有好的神色,心中突然又覺得駱墨玨雖無處是好,但既能讓溫沅汐開心,她也愿意多跑幾趟當(dāng)個信使,只愿溫沅汐能安好。
這廂,小寒正打算再次當(dāng)信使,那廂溫沅汐的淚水卻如決堤般地落下,手中的信紙翩然飄落,溫沅汐悲傷之下癱軟在地,嚇壞了小寒,她連忙跪下扶著溫沅汐,問道:“公主,您這是怎么呢?”
“我真傻,太傻了。他們自小的情誼我都比不上,還妄想能讓他為我拋下心中堅守的大義??尚?,我真的太可笑了?!?p> 小寒將一旁的信紙拿起,粗略地掃看了一眼,隨即臉色大變,又見溫沅汐痛苦的模樣,連忙說道:“公主,您別這樣。這……我,對了,我并未見到侯爺,這會不會不是他寫的,您先別傷心,這可能是假的……”
溫沅汐輕微搖了搖頭:“是他的筆跡,他的筆跡,我早已深刻入心中,他為我寫過的信,他的每一個字都認(rèn)得,我都認(rèn)得……”淚水如雨般落下,溫沅汐心如死灰般地看著那寥寥數(shù)字。小寒想再勸,卻又聞溫沅汐說道,“這是他的心愿,這一直都是他的心愿?!?p> “公主?!毙『畵?dān)憂地喊道。
溫沅汐突然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突地淡淡一笑:“也挺好,我又何必枉費心機,曾經(jīng)想著要幫他完成他的心愿,如今很好。”
“公主,您別這樣,我害怕?!毙『p輕拭去溫沅汐的淚珠,哽咽地說道。
“別怕,已經(jīng)沒什么好怕的了?!睖劂湎従徴酒鹕恚呀?jīng)空蕩蕩的宮殿,慢慢向?qū)媽m走去,小寒拾起地上的信封連忙跟了上去,卻見溫沅汐靜靜地躺在了床榻上,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那般靜謐,惟有眼角的淚珠不停地落下。
小寒跪在床榻邊,輕聲喚了溫沅汐幾聲,見她并未回應(yīng),便也未出聲打擾她,而是趴在床沿陪著她,跟著她一塊默默地流淚。
駱墨玨醒來之后,得知陳大夫在亦安的唆使下對他下了迷藥,對此很是生氣,要不是如今在西澗國,他定是要狠狠地教訓(xùn)亦安一次。駱墨玨氣得將陳大夫的藥箱摔爛在地,亦安跪在一側(cè)一言不發(fā)地任憑駱墨玨發(fā)怒,陳大夫也甚為愧疚地站在一側(cè)不敢出聲。駱墨玨言明暫且將這筆賬記下,等回了東驪自會嚴(yán)懲,亦安隨即認(rèn)罰,自求駱墨玨氣消。
怒氣過后,駱墨玨便著急詢問他昏迷期間是否有人來找過他,亦安先說了馬瑾萱喬裝來探望過一回,駱墨玨雖是疑惑但并無心思理會馬瑾萱,直言詢問溫沅汐是否來過,亦安卻一臉憤恨地說道:“那驪姬公主都喬裝來看過少爺,可那長公主連人影都沒有,甚至連一句詢問的話都未有。真是枉費少爺對她如此上心,還為她身受重傷。”
“西澗禮數(shù)甚嚴(yán),她身為長公主,的確不宜來此。是我多問了,何況她也不知道我受傷?!瘪樐k捂著傷口有些落寞地說道。
“少爺,你就自欺……算了,是我多嘴了?!?p> 陳大夫?qū)⑺幭浜唵蔚卣砹艘环?,望著駱墨玨懇求道:“公子,還是先幫你上藥為緊?!?p> 駱墨玨略微頷首,便由陳大夫幫他上藥,亦安站起身上前幫忙。
等傷口都上完藥包扎好后,亦安猶豫了一下,再度開口道:“少爺,還有,那個薛銘澤大人也來過。”
“什么?何時來的?他說了什么?”駱墨玨著急地問道。
“前日來的,也沒說什么要緊事,就說邀您下棋?!币喟膊粷M地說道。
“你……”駱墨玨憤怒地指著亦安半天,心下真有將他一掌打死的沖動,一手將褻衣系好,拿著衣架上的衣物便穿戴起來。
亦安著急地問道:“少爺,您要做什么?您還是應(yīng)該靜養(yǎng),少爺?”
“你走開,我要去找薛銘澤,他一定是有要事來的,一定是跟汐兒有關(guān)。”一掌將亦安推開,駱墨玨著急慌亂地穿衣。
“少爺,如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說,我明日親自去請那薛大人?!?p> “汐兒的事本就一刻也不該耽誤,如今卻被你耽擱了兩日?!瘪樐k對著亦安咆哮道,望著駱墨玨略有猙獰的面容,亦安不禁膽顫。
而駱墨玨一穿戴好,剛邁出房門,便見箋羅身披黑色斗篷站在院外,見到駱墨玨略微施禮,隨即說道:“侯爺,我家娘娘相邀,請您明日午時末到太子宮一敘。”
“不知太子妃相邀所為何事?”
“奴婢不知。不過娘娘說了,明日午時邀了嘉涵長公主用膳,好似還會跟長公主品茶敘舊?!?p> “汐兒?”駱墨玨低聲說道,思索了一番后,回道,“那有勞回稟太子妃,本侯一定準(zhǔn)時赴約?!?p> “是。那侯爺保重身體,娘娘還特意給您帶了補身體的藥品,奴婢已經(jīng)交給了行館的人,望您服用。奴婢告退?!?p> 見箋羅走后,亦安連忙攙扶住駱墨玨,低聲祈求道:“少爺,明日就能見到長公主,屆時有任何問題可直接與長公主談,您如今還是好好休養(yǎng)一番。您也不想明日以憔悴面容見長公主,徒惹她擔(dān)憂,我們?nèi)ゴ查缴咸芍桑 ?p> 駱墨玨思索了一下,心中自是不想讓溫沅汐為他擔(dān)憂,便聽從了亦安的話去床榻上休養(yǎng),腦中卻繪制著明日與溫沅汐見面的情形以及如何吐露心聲,懇求她跟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