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巖頭頂不禁垂下一排黑線——感情這女子把他的衣服當(dāng)成用來取暖的被子了。要不說是酒三分毒,千萬別喝多了呢,把男人當(dāng)被子,這不是作死呢嘛!好在宋巖不是那樣人。
“好好好,”宋巖忙道,一邊安撫一邊試探性的用手去奪女子手中的匕首,但女子顯然是練家子,武功高強(qiáng),任他怎么奪,都奪不下女子手中的刀。
相反,覺察到宋巖的反抗,女子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推得更近了,仿佛下一秒就會劃破宋巖的咽喉。
看糊弄不過去,宋巖變按女子的話:將被認(rèn)做被子的外套脫下,充當(dāng)“被子”,裹在女子的身上。
見女子找到依托般,抓緊裹住自己的衣服,神色安穩(wěn)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宋巖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女子打橫抱起。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把一個神志不清的女子孤身一人扔大街上,萬一出了什么事,他就是間接的幫兇。
既然女子不是對他有意非禮,他就不計較了,所以,要先想辦法找個地方把這女子安頓好。
尋了個客棧,買了間單人客房,把女子放進(jìn)去后,宋巖轉(zhuǎn)身欲走。
誰知,剛走到門口,便被客棧老板娘一臉打抱不平的攔了下來:“你這個人,看上去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下流之事!”
“……”被攔住的宋巖,一頭霧水。
“剛對人家小姑娘做出那種事,不想著怎么負(fù)責(zé),卻想著跑路?”老板娘也不管宋巖是啥反應(yīng),忿忿不平的繼續(xù)道,“你好歹也等那姑娘行來之后,把話說個明白再走??!你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走了,萬一那姑娘醒來后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可怎么辦?!”
見宋巖一臉無辜,老板娘的火更大了:“你擺除這副無辜的樣子給誰看?!做了這種毀人清白的事,難不成你還有理了??不管怎樣,至少都要給人家姑娘一個交代吧?難不成這人做著做著,還不如畜牲了?!”
聽到這里,宋巖才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戳丝醋约翰徽囊律?,又想了想同樣衣衫不整的屋內(nèi)女子,心想確實(shí)不能毀人家清白,便決定暫時留下來。
只是他堂堂七尺男兒,守身如玉,兩袖清風(fēng),在真相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怎能受人如此污蔑?便忙張口解釋:“等她醒了再走也行,只是這位大嬸兒,你誤會了,我和她之間其實(shí)……”
話剛說到一半,只聽樓下傳來老板弱弱的聲音:“老婆,你別生氣了,是我不……”
“滾!”話還沒說完,只見老板娘一聲怒吼,抽出一把比方才那女子手上的匕首還鋒利、冰冷的菜刀,沖著那老板就撇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砍在老板面前的柜臺上,嚇得老板一個機(jī)靈,連滾帶爬地躲進(jìn)了屋子里。
“……”見狀,宋巖默默替老板和自己捏了把冷汗——女人這種生物,當(dāng)真是個男的都惹不起啊。
“你還想說啥?繼續(xù)!”撇完了刀,老板娘轉(zhuǎn)過身,對宋巖道,那意猶未盡的凌厲眼神,嚇得宋巖一個哆嗦:
“沒,沒啥了,沒啥了?!彼螏r忙道,和剛才那挨了一菜刀的老板似的,灰溜溜地跑進(jìn)了屋子。
進(jìn)了屋,看見此時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子,宋巖這才發(fā)覺,自己忘了跟老板娘說一聲,再開一間房了。
剛要下去找老板,卻聽到從樓下傳來桌椅被砸碎和老板慘絕人寰的哀嚎聲,像被雷劈中一樣,宋巖直接被定在了當(dāng)?shù)亍?p> 片刻后,方才反應(yīng)了過來,不無乖巧的回到床邊:
一個屋子也,也可以將就一宿。
睜開眼睛,彼岸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自己并沒有脫掉衣服,但身上卻不僅蓋著被子,還裹著一件寬大的,男子的外套。
借著殺手習(xí)慣性的警覺,彼岸“嗖”的一下從床上坐起,查看身體、檢查傷情、查看環(huán)境等一系列查探行為,一氣呵成。
于是,最后她一個縱身撲向正站在床前,準(zhǔn)備叫醒她的宋巖。
匕首死死地抵住他的咽喉:“臭小子,又是你!說,你對我做了什么?!”
“又……又是?”宋巖一臉疑惑。
以前,他們見過嗎?
“這位姑娘,你認(rèn)錯人了吧?以前在下并沒有見過你。”宋巖用力穩(wěn)定心神,開口道。
他最近是犯女子嗎?怎么這兩天凈被拿著刀的女子恐嚇。
“昨夜姑娘一個人在房頂喝酒,在在下騎馬路過之時,失足從房頂滾落,將十分無辜的在下從馬背上砸下來,并持刀威脅在下,說倘若在下不給姑娘蓋被子,則砍死在下?!彼螏r并非貪生怕死,畏懼淫威之人,之前之所以對喝醉的彼岸和正在氣頭上的老板娘妥協(xié),只是因?yàn)樗麘蛷?qiáng)扶弱的大男子主義讓他,好男不跟女斗。
但真相是一定要說清楚的,畢竟這件事自始至終,受害者都是他宋巖,于是在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宋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難以掩飾的委屈。
聞言,回想起昨天喝酒買醉的一幕,彼岸方知道自己的頭痛乏力不是藥物,而是醉酒所致,但她手中的匕首仍是一動不動的架在某人的脖子上:“那你有沒有對我做那種,禽獸不如之事?”
“在下并非輕薄無禮之人,斷然不會趁人之危,何況……”想起來什么似的,宋巖不無傷感的一笑,“在下心中葬著一個,誰也無法取代的,未亡人。”
說罷,宋巖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tài),忙把話題拉回正軌,用自己的下頜指了指地板上的地鋪:“我昨晚睡在那里,并沒有唐突姑娘。”
見狀,彼岸方放下了戒備,不過這小子曾在她洗澡的時候闖進(jìn)臥室,偷取赤尾幫的資料,雖然后來這些資料被顧舟及時銷毀,但是他為了成功從她手上逃脫,曾三番四次的拽掉她身上的浴巾,讓她自顧不暇之仇,她還沒報呢。
彼岸正思緒起伏,宋巖見她手中的匕首有所松動,便把手里的碗遞到她眼前。
這碗里盛的,是醒酒湯,而宋巖一個未歷情事的少年,根本想不出這些照顧人的貼心法子,這碗醒酒湯,是認(rèn)為他對這位姑娘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的老板娘用凌厲到瘆人的小眼神,“威逼”宋巖送來的。
彼岸正要跟宋巖算舊賬,但在宋巖將碗遞過來的瞬間,瞥到了他手臂上的疤痕。
這個烙鐵似的疤痕,不就是……
彼岸一愣,扔掉手中的匕首,如獲至寶地抓住宋巖的手臂,仔細(xì)端詳。
對彼岸的突然轉(zhuǎn)變,宋巖一驚,手中的醒酒湯差點(diǎn)被他扣了:難道他的手,比醒酒湯更……更美味?
思及此,宋巖忙縮回手:“姑娘可是餓了?姑娘若是想吃什么,在下吩咐廚房去做就是,姑娘切莫激動,這是在下的手,不是雞腿?!?p> 聞言,彼岸方從震驚中回過神,通過這與眾不同的記號確定了宋巖身份的他,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宋巖其實(shí)對她沒有任何印象——無論是那次救她,還是后來捉弄她,她都戴著遮臉的面紗,所以她能認(rèn)得他,他卻不認(rèn)得她。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從現(xiàn)在開始認(rèn)識,會減少很多她對他的負(fù)罪感。
這種負(fù)罪感,不是來自個人,而是來自兩個不同的民族——她這個大夏人,曾對大豊人毫不留情的設(shè)計,和殘害。
可人生偏偏有那么多令人矛盾的意外,比如面前的這個男子,這個曾救過她一命,眼中有著不同于尋常大豊人的剛正不屈,讓她第一次產(chǎn)生一種心動感的男子。
“對不起這位公子,”彼岸柔聲開口,收回手中的匕首,后退一步,和宋巖拉開距離,“是小女子認(rèn)錯了人。”
說罷,她抬起頭,一雙秋波似的眸子,迎上宋巖澄凈正直的雙眼,繞指溫柔的情絲,在她的心頭悄然滋長生。
若是平時,神經(jīng)大條的直男宋巖,肯定覺察不到女子的異樣,只是此時只有這一個房間,這房間里又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見女子目不轉(zhuǎn)睛地將自己望著,他立即俊臉一紅。
青澀懵懂的他,有些手足無措,慌張開口:“姑、姑娘,你有、有事嗎?”
“小女子還要多謝公子昨夜的出手相助,同時對因?yàn)樾∨泳坪笫ФY,給公子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彼岸不同于青澀懵懂的宋巖,她雖至今仍是清白之身,但曾依靠色相往返于不同的男人之間,通過玩弄人心來完成阿木耶下達(dá)的任務(wù),她知道怎么接近男人,也知道怎么俘獲人心。
不過,對于自己真正傾心的人,她并不想使用任何計謀手段。
她這一生,囚禁在陰謀詭計中太久了,她不想讓這唯一純潔的愛情,也被陰謀荼毒,所以對于面前這個她真正喜歡的少年,她只想真誠而自然的對待。
說罷,她向宋巖屈膝行禮。
“無妨。只是姑娘下次切莫再孤身一人在房頂喝酒了,倘若發(fā)生了什么危險,父母至親,定會痛心難過?!?p> “父母至親?”聞言,彼岸苦澀一笑,緩緩開口,“我的父母在我九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在了?!?p> 心上一震,宋巖平靜的目光涌起陣陣波瀾。
他一直羨慕別人,羨慕別人有父母相伴,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意外邂逅一個和自己有著相同境遇的人。
聞言,只覺絕境逢知音一般,心上生出一股同情、憐惜之感。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彼螏r道,見彼岸還未起身,安慰似的上前虛扶了一把,“我們這樣,就更該努力、堅強(qiáng)。沒有人溫暖我們,我們就努力去溫暖別人,因?yàn)闇嘏瘎e人,也會從別人的快樂里,得到溫暖。”
“我們……”彼岸不無吃驚地重復(fù)了一遍,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宋巖,“你的父母也……”
“是。”不等彼岸說完,宋巖便躲避什么似的,打斷了彼岸的話。
他發(fā)現(xiàn)除了那幾個被利用的搶糧人,其他和幕后主使有關(guān)的線索,全都憑空消失了,包括他曾為了獲得那些刺客的資料,闖入的萬醉樓禁區(qū)。
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查出那件害死自己父母的搶糧案的真相,所以,他不想提起他們,因?yàn)?,他覺得自己愧對自己死去的父母。
而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那個他絞盡腦汁、費(fèi)盡心機(jī)尋找的,那個搶糧案中的刺客的頭目,就是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甚至還讓自己惺惺相惜的,這個叫彼岸的女子。
而彼岸也絕對想不到,她為完成王子交給她的任務(wù),所害死的那些無辜的大豊百姓中,有兩個人是面前這個唯一讓他心動的,少年的父母。
見宋巖對這個話題有些抗拒,彼岸不再追問,想起自己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事,彼岸立即心跳加速,目光移上宋巖俊秀的臉,像捕獵者看見自己的獵物一樣,將它鎖定:“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誰,家住哪里,在做什么營生,年齡多少,所喜何物?”
她雖然來了大豊七年,在大豊生活了七年,但從未忘記自己是大夏人,她身上流淌著的,炙熱豪爽的大夏血液,讓她不同于大豊女子的矜持含蓄,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毫不羞赧造作。
她一邊問,一邊憑著大夏女子特有的熱情主動,情不自禁地向宋巖靠近。
宋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昨夜因?yàn)榫坪笫С?,輕薄他便罷了,如今清醒了怎么還……還這么不拘男女之別?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種事,上手推開覺得一個男子如此對一個女子有些粗暴,難免會讓對方十分尷尬,但若不推開,她又在“渾然不覺”地不斷地靠近……
“在下姓宋名慈,在京畿提刑府做官,年方十九,所喜洗冤禁暴,還百姓公道?!庇谑?,宋巖索性一口氣將她問的問題全部答完,想通過問題的終結(jié),讓她止步。
這次查案,宋巖是便衣出行,本不想拔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告訴外人,但剛一緊張,竟全部如實(shí)說了出來。
“京畿提刑官?”腳步一頓,彼岸道,“你在大豊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