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雖然在幾個呼吸間她的大牢悄然轉了幾圈?,她也壓根就沒往宋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后會有什么后果上面想。
女人一旦陷入愛河,智商就會變成零,她也是女人,也逃不出這個俗套。
本來感覺敏銳,睿智警惕的她,此時腦袋里完全沒有后果之類的東西,滿心滿眼都是宋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會怎么樣?他還會不會喜歡我?他會不會留在我身邊(此處省略N個不確定選項:宋巖會……?)
對于失去雙親,別無依靠的孤兒的她來說,其他的東西,她也體會不了。
那段得知宋巖是大豊的官員,與自己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之后,她承受了很多心理上的煎熬,最后她確定了:
她只想在自己死之前,能義無反顧地愛一場,體會這種近乎救贖般的,愛情的滋味。
她不會奢求任何結果,她只想,在自己還有機會去愛的時候,不被自己所愛的人化為敵人,拒之千里。不管這個過程中要承受什么代價,她都甘之如飴。
在無數(shù)個他會不會怎么樣的問題的折磨下,實在想不出結果的她最后不由自主的問出了那一句:
“如果……如果我不是大夏的人了,你是不是就會……就會和我在一起了?”
在一起一年是在一起,在一起一個月是在一起,在一起幾天是在一起,在一起一天也是在一起,她沒奢求過和他有任何結果,她只要在她沒死之前能和他在一起過,就心滿意足了。
“不會。”宋巖回答的毫不猶豫。他不是那種會玩弄別人感情,或者跟別人玩曖昧的男人,即使是如彼岸所言,只是不求結果的陪伴她一段時間,不需要給她承諾和結果,他也不會去做。
他對愛情忠貞不渝,他會用生命去愛自己生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用生命去維護這段感情。因為太認真,所以他的感情很較真,較真到不會輕易開始,就像一開始他不斷地推開追求他的趙雪,接受趙雪之后,又一直不肯松口承認她和自己的關系一樣。
這樣一波三折,這并不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的這份感情,而恰恰是因為他太過珍惜,害怕任何不確定的結果狠狠的傷害自己,更傷害別人。
之前雖然為了查案,不得不故意接近彼岸,但是他一直很有分寸,并沒有和她之間發(fā)生任何曖昧不清的舉動,唯一為她做的那兩件事,陪她去英山縣傳達命令、給她準備用來解除疲乏的溫泉,也只是為了查案而已。
他并不愛她,他只是為了國家大義,不得不利用她。
但是,站在單純的路人的角度來說,因為她和自己有著同樣的身世,宋巖她他產(chǎn)生了一抹憐憫之情,看到她似乎真的陷入了對自己的感情,宋巖決定立即攤牌。
長痛不如短痛,這是此時宋巖這個因為立場不同注定與她不死不休和宿敵,能對她做的,唯一一件對她有幫助的事。
因為他知道,不久之后,他們就會戰(zhàn)場相見,你死我亡。
雖然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宋巖并不知道大夏的其他暗衛(wèi)就埋伏在暗處,不管他的身份是誰,只要彼岸在他這個大豊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大夏暗探的身份,整個大夏的暗衛(wèi)系統(tǒng)就暴露了。
所以,在他說出“你是大夏人,我們立場不同”這句話的時候,這些暗衛(wèi)就一定不會讓他活著回去。
“那你,還會再來見我嗎?”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彼岸可憐巴巴的開口。
從開始到現(xiàn)在,對埋伏在暗處的其他置身局外的暗衛(wèi)而言,宋巖說出的每句話都帶著足以威脅他們性命的危險,而此時被感情蒙蔽了雙眼的彼岸,只覺得這是一件很普通的、用來明確彼此心意的談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會。”沉默片刻,宋巖緩緩開口。
“那好,我等你。”聞言,彼岸轉憂為喜,不無歡喜的開口。
在愛情上,她就是個未諳世事的孩子,天真燦漫,單純無瑕。
是啊,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觸碰愛情這種東西,對這份感情,她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天真和熱情,帶著飛蛾撲火一般的義無反顧。
看著彼岸那毫不掩飾的歡喜,宋巖想再解釋些什么,他用力地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他對她的心意已經(jīng)徹底說明,如果她不求結果,只是竭盡全力地想求一場誤會,制造這場誤會的主角是她,他無法左右,既然如此,又為何不肯成全她一下呢。
而且這件事并不真的需要自己作出任何付諸行動的陪伴。甚至是反應,只是暫時不去殘忍的拆穿她為自己編織的假象而已。
內戰(zhàn)的硝煙已經(jīng)點燃,趙南柯的軍隊和趙風的主力軍已經(jīng)打了將近半個月,如果沒有預感錯,他和彼岸這些大夏人之間的戰(zhàn)爭,也快要開始了。
戰(zhàn)爭一旦開始,就是你死我活,宋巖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大豊的官員,不需要親臨戰(zhàn)場,或許還會活下來,但彼岸就不一樣了,她就是統(tǒng)治者手中身先士卒的利刃,只要統(tǒng)治者發(fā)起沖鋒,她必然會出鞘,幸存的幾率很小。
彼岸如今如此自欺欺人,義無反顧的對他,想必他應該是彼岸此生中第一個愛上的人,也是最后一個愛上的人,既然不去直接拆穿可以滿足她最后的遺愿,那便滿足她吧,作為他對這個與自己有著同樣身世的可憐女子,最后的善良。
說罷,宋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卻不知道,在他轉過身后,幾個埋藏在暗處的大夏暗探,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向他撲了過來。
“乒乒乓乓”,一連串密集的撞擊聲響,在宋巖離開之后,接連不斷地從樹林里傳了起來,彼岸與意圖追殺宋巖的幾個暗衛(wèi),打成了一團。
最后,這些人全被彼岸擊倒在地。
“主子,為什么要放他走?他是大豊人,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其中一個被打倒的大夏暗探,捂著胸口,奮然開口。
他一個人,說出了在場所有暗探的心聲。
是啊,要不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服,也不會在看見彼岸這個他們一直言聽計從的頭領出手阻攔的時候,沒有立即停下動作。
“憑我對他的了解。他現(xiàn)在是不會跟別人說出我們的身份的。而且,他說會再來,就一定會再來,你們一定有機會殺他的?!蓖螏r已經(jīng)消失的背影,彼岸目光堅定地開口。
她信他,不為現(xiàn)實也不為真理,只為喜歡。
柳城,客棧。
趙風有些吃力的睜開雙眼,看見熟悉的客棧,動了動身體,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之前發(fā)生的一切,一切跌宕起伏、痛苦絕望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場大夢。
可是,從胸口傳來的陣陣疼痛告訴他,那給他帶來巨大沖擊的一切,都是真的。
“來人!隨朕殺出城門,給太后報仇!”他用力地喊道,掙扎著下床,可之前經(jīng)歷的巨大痛苦給他身體上帶來的沖擊,讓他頭暈眼花,根本就站不穩(wěn),剛從床上站起來,就搖搖晃晃的要往地上栽。
“皇上,你醒了!”聽到皇上的喊叫聲,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打開,一個穿著太監(jiān)服裝的老奴,急匆匆的走進來,及時的扶住了他。
“傳朕的命令,李響立即率軍殺出城外,與趙南柯決一死戰(zhàn)??!”見自己的身體狀況如此糟糕,趙風不甘心地掙扎道。
“皇上,李將軍他們都在城樓戒備,此刻并不在這客棧中。皇上,您不要激動,您昏迷了一天一夜,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太后曾經(jīng)的貼身太監(jiān),也是宮中唯一的心腹,劉福道,一邊說,一邊來到茶幾旁邊,開始拿起水壺給趙風倒水。
對,這個聞聲進來的太監(jiān),不是別人,正是曾貼身伺候太后的大內總管,劉福。太后和皇上過來監(jiān)軍時,皇上把心腹太監(jiān)李秀留在宮里穩(wěn)定大局了,所以這次他受了這么嚴重的刺激,恐其他太監(jiān)伺候不好趙風,劉福便主動過來了。
不過,他過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跟趙風說一些,經(jīng)過自己一番矛盾掙扎,終于有想說出來的事情。
聽到劉福的話,趙風的情緒難得平復了一些。他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劉福給自己倒水,終于不再像之前那么激動。
劉福說的這兩句話,看似簡單,實則舉重若輕,很有門道:
第一句話,用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讓趙風別無他法;第二句話,通過關心來安撫他情緒的同時,轉移他的注意力。
而他之所以能說出這種心思靈巧的妙言,是因為之前伺候的是喜怒無常的太后,練出了很多哄人的經(jīng)驗。
“皇上,奴才遇到了一件事,十分煩心,想起皇上指點一二。”見皇上成功安靜了下來,劉福趁熱打鐵,開口道。
“什么事?”接過劉福遞上來的茶,趙風一邊喝,一邊緩緩開口。反正自己現(xiàn)在連走路都困難,一時也無法得償所愿,聽他說說也無妨。
“奴才的哥哥為了給奴才賀壽,去威縣的山林里獵了一頭老虎,取下它的皮毛,給奴才做了一件皮襖,可是,他卻因此失去了一條手臂。他為奴才做了這么多,只為在奴才壽辰那日,博奴才一笑,皇上你說,他送給奴才的這件禮物,奴才到底是應該接受,還是不接受?”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此時正認真聽著的趙風,劉福認真而舒緩的開口。
他說的這么舒緩,就是在試探著趙風的情緒,以便說錯了什么及時止損:
伴君如伴虎,他可不想因為說錯話不僅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搭上了一條性命。
“你能有如此寵愛你的兄長,是你的福分。既然那皮襖是他傾盡一切為你得來的,你自然應該收下,否則豈不是辜負了你那兄長的一片苦心?”趙風并未覺察到什么,而且受過那么沉痛的打擊,思維有些遲鈍,只是認認真真的聽著,把這當成一件真實發(fā)生的事情來看了。
“若是換了皇上,皇上也會這樣做嗎?”
“既然告訴你這樣去做,換成朕,朕自然也是會這樣做的。”趙風道。不假思索。
“若不這樣做,而是將兄長傾盡一切得來的皮襖,毫不顧忌地付之一炬,對皇上來說,又是何種行徑?”
“自然是,薄情寡義,不識時務了?!?p> “既然皇上知道這個道理,為什么自己,還要做這樣的人呢?”話鋒一轉,劉福突然肅然地抬起雙眸,帶著一絲凌厲的目光,移上趙風的雙眸。
“你在說什么?”趙風一臉詫異,對于劉福帶突然發(fā)出的質問,很是莫名其妙,“朕何時要做這樣的事了?”
“太后為了保證這次內戰(zhàn)的勝利,先是通過主動投敵的方式,化解城中的暴亂危機,之后,又通過自絕的方式,防止叛賊通過威脅的方式,讓你做出不利于我軍的出城迎戰(zhàn)的抉擇。太后為了保你的性命、整個大豊的安定,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你,卻仍是要在此刻出城作戰(zhàn),將她所有的努力的付之一炬,您不是自己口中那種薄情寡義、不識時務之人,又是何人?”劉福說得慷慨激昂,說到最后,他已全然忘了什么上下尊卑,他現(xiàn)在滿心滿懷,都是對為趙風付出了那么多的太后的惋惜和不甘。
??在宮中為奴這么多年,他本來是一個殘忍冷酷,明哲保身的人,但人是不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的,明哲保身是一種選擇,被真情感動是他的本能反應。
他被自己跟了三十多年的主子,深深打動了。
不僅是這世上的愛情,還有親情,友情。誰都想擁有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可因為誤會和猜疑,最后大都一刀兩斷,分崩離析,能修成正果的,屈指可數(shù)。
所以,這種至死不渝的真情,才會在人們心里出現(xiàn)兩極化的看法,一種認為壓根不存在,一種以為,這是這世上難得一見的存在。
劉福就是那種以為這種感情壓根就不存在的那種人,所以當他親眼見證了這份至死不渝的母愛的時候,才會被前所未有地震撼到,也會在受到震撼之后,深深地感動到。
?忠言逆耳利于行。劉福循序漸進的講述,情理分明,逐步遞進,喚醒了一直陷在喪母之痛中的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