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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予

第四章,第一夜

重予 爐子山 4356 2020-12-23 11:14:40

  夢城,杜曉從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倒真是荒唐,她心想。

  醒來這么長時間,她已經(jīng)差不多接受了。她倚著身子環(huán)視一周,沒有露出什么驚奇的表情,卻笑說:“夢城?看來我是真失憶了?!?p>  孟三將鐵烙上那逐漸成型的鐵器拿下來,竟是一把鐵鋤頭。他扔到一旁的冷水桶里,瞬間“滋滋”作響。等了一會兒又提出在地上敲了兩下,確定那鐵器冷卻堅硬了,抬手甩在一旁。

  他拍拍手,沒答她??戳怂谎?,往洞穴深處走,邊走邊脫上衣,估計是要去溫泉池里洗澡去。這幅冰冷的模樣,倒和最開始的輕浮模樣不同。杜曉默然,轉(zhuǎn)頭看向洞外那一望無際的凈白天空,偶爾略過幾只孤鷹,空曠無比。

  再等他出來,已是半小時以后。他換了身灰色上衣,同樣精練襯人,眉目傲然。

  走近杜曉時,她聞到一股很清新的氣息,與她當(dāng)時穿的那件灰色汗衫一樣的氣味,不是那種純香,而是帶著男性特征的淡淡葉綠味道。她想起那衣服的手感,布料看著就不一般,摸起來更是柔軟干凈,很襯他的身材臉龐。

  杜曉想的是,他個打鐵的洗澡居然要花半個小時!窮講究,想必這個寶洞也是找了許久才讓他走上走上狗屎運。

  孟三在角落的一堆器具里挑揀出一支細長尖嘬的箭,在手中稱了稱,抬腳向洞外走去。

  “你去干嘛?”杜曉問。

  孟三回頭,邊走邊說:“搞點吃的?!?p>  杜曉好奇,她也是經(jīng)常隨杜徽爬山狩獵的人,要是那時和杜徽兩人在山中打上一頭野鹿,便就地生火烤了吃了,免得下山回去一趟只為填飽肚子。常常母親也心有靈犀,若是到了飯點沒等到兩人,也不管他們了,落日之前自然會回來。

  杜曉有些心動,剛好也探探四周地形和環(huán)境。于是起身:“我也去?!?p>  孟三回頭看她一眼,沒阻止,任她跟在自己后面。

  出了洞穴,向右邊密林走去。撥開繁雜茂盛的枝葉,低下真有一條小徑,順著峭拔的山坡直直下去。孟三輕松一躍,長腿邁著,身體利落,沒幾下便把杜曉遠遠甩在身后。

  杜曉身手也是不差,可這路太過陡峭,她扯著兩邊的枝藤和樹干,穩(wěn)住腳下不被滑倒,自是落后他一大截。她看見孟三快速下了陡坡,蹲下來查看什么,估計是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足跡。驀地,他把手指比在唇間,示意到:“噓!”

  杜曉不敢說話了,也不動,攀著枝干穩(wěn)住身子——她還沒從陡坡上下來。

  只見孟三慢慢起身,神色凜然,極細致地在四周顧盼,手中的箭和剛在路邊折下的尖狀枝干正暗中運勢。果不其然,西北方不遠處的灌木叢動搖了幾下,說時遲那時快,孟三手起箭出,嗖得一聲,飛了出去。獵物應(yīng)聲被擊中,趴倒在地。孟三上前撿獵物,提起它的尾巴看了看,卻拔出帶血的箭,抬手將那癱軟的動物扔到遠處。

  杜曉這才滑下坡,正想看看是什么,卻見他轉(zhuǎn)身就繼續(xù)往前走。

  “打到什么了?”杜曉追上去問。

  孟三平靜答道:“黃鼠狼,吃不得?!?p>  怪不得了,杜曉“哦”一聲,也四顧盼望,想要發(fā)現(xiàn)一些獵物。孟三本是在前面走著,察覺身后的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吵鬧不嫌累,竟是十分乖巧的模樣,心頭無端愉悅起來,他陡然停住腳步。

  正抬手認真查看樹林里是否有什么動靜的杜曉沒看路,一不留神,正面撞人背上了。

  那人比她高出一個半頭,背部肌肉又出奇的壯實堅硬,杜曉的鼻子恰好撞那人脊骨上了,生疼。

  她捂著鼻子停下,覺得前面那人肯定是又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不敢喊疼,怕把獵物驚跑了。于是屏住呼吸下意識一動不動。

  孟三轉(zhuǎn)過身,就看到這幅畫面。杜曉捂著鼻子微蹙著眉,身子僵硬只有清亮亮的眼珠看著他一動不動。他微愣,笑了出來:“你這是做什么?”

  杜曉這才知道自己反應(yīng)錯了,鼻梁還有些疼,她站好反問:“你突然停下來做什么??”

  這問題倒讓孟三一怔,他方才,只是突發(fā)奇想想看看老實跟在自己身后的這人是怎么個模樣罷了。他面上依舊從容不迫:“撞到鼻子了?”

  杜曉點頭。

  “嗯?!彼粗参⑽㈩h首,背過身去,“無礙?!?p>  杜曉:“.……”

  粗狂人,她自顧自對這個孟三在心里下了結(jié)論。

  最后,沿著隱蔽的山路下來,山谷間有一條小溪,孟三在路上摘了些野果,在溪水里洗干凈,遞給她。杜曉也不客氣,她早就有些餓了,張口咬一口。這野果看著個頭小賣相也不好,卻意外的甘甜脆口,杜曉吃了兩個,給他留了三個。

  孟三挽起褲腿走進淺溪中,再上岸時,兩手一手抓著一條還活蹦亂跳的鯽魚。他生了火,在溪邊拿塊鋒利的石頭仔細處理了一下,洗干凈穿過樹枝烤起來。

  天色漸暗,夜風(fēng)涼爽愜意,溪流嘩啦不止。

  杜曉抬頭看到那彎皎月,心想,不錯,一天的周期與正常世界差不多,日夜更替正常。

  她和他一起坐在溪邊的沙灘上,找了兩塊還算平整的石頭墊了屁股?;鸸庥吃谒难垌校磉吥悄腥吮〈轿⒚?,烤著魚。他做事神情都很專注,拿起一串翻看著,確定熟了,遞給杜曉。

  杜曉受人之恩,看他忙一下午了,說:“你先吃?!?p>  孟三只看她一眼,將手中魚扔到她手里,繼續(xù)拿起第二條。

  杜曉便不再推脫,她其實不怎么喜歡吃魚,小時候被魚刺卡過喉嚨,造成了心理陰影,只要沒人可以做這道菜,她是不會主動吃的。于是她將鮮嫩的魚肉小塊小塊扯下來,挨著火光細致挑出其中的刺,慢吞吞嘗著味道。心想這鐵匠倒也奇怪,看衣服不像個收破爛那樣窮酸,可住在山洞里連間屋子都沒有,還靠最原始的打獵以填飽肚子,怪不得娶不到媳婦只能從人販子手里頭買了回來了。

  山中仍有蟬鳴,卻更顯得四周寂靜。

  杜曉將那條魚七分八卸,也沒幾塊魚肉到嘴里頭了。她起身到溪邊洗了手,坐回來時看到孟三跟她吃魚的模樣一模一樣,東挑西揀,顯然也不怎么喜歡吃。

  這種共同的習(xí)性讓杜曉心生一點共鳴,甩了手上的水拿出為他留了野果,遞給他:“吃這個吧。”

  孟三抬眼看她一眼,搖頭說不用。

  他不吃杜曉就自己吃。她坐下來慢慢啃著,問:“你平時靠這些野物為生?”

  孟三“嗯”了聲,火光的照耀下,他的眉宇分外凌厲。

  杜曉明白了,繼續(xù)說:“那住在哪呢?四季都在山洞里?”

  他卻低笑,戲虐道:“怎么,委屈你了?”

  她忘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是他的小媳婦。

  杜曉剜他一眼,她想開口懟回去,發(fā)現(xiàn)男人的眼光正盯著她的脖子。

  系著黑繩的玉牌乍露出銀潤的光澤,她扯了扯衣領(lǐng),不動聲色塞回去。

  孟三察覺她的動作,低下頭繼續(xù)扯著魚刺,也不吃,似笑非笑問:“傳家寶?怪不得藏這么嚴實。”

  杜曉說:“小物件而已,不值錢,夜市上買的,只是帶習(xí)慣了?!?p>  月亮高懸,山間都披上靜雅的茫茫灰色。

  孟三洗了手踩滅了火苗:“走吧?!?p>  沿著來時的路回去,夜晚什么都不甚清晰,那條曲徑杜曉走得更是磕磕碰碰。

  孟三依舊身手矯捷走在前面,卻在離她五丈遠的地方可以停下來等等她。既為她開路,又確保她跟上來了。突然,草叢中傳來陣陣窸窣聲,一聲哞叫——

  那叫聲低嗚陰狠,伴隨著踩過樹枝碎葉的聲音——是狼!

  這山上竟然有狼!杜曉心下一驚,她從未見過真正的狼,她一回頭,只見一雙泛著幽綠的光的眼睛,向她的方向走來。

  月光下看的不甚清晰,那匹狼身形壯實,夾著尾巴在距離他們不遠處徘徊。

  它在試探。

  身后,孟三顯然早已發(fā)現(xiàn),他一伸手拽了杜曉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方圓半里無人的森林里,兩人一狼就這樣僵持著。

  幸好只有一只??赡抢呛碇胁粩喟l(fā)出低沉地嗚哞,在他們面前左右踱步,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來將他們撕咬成兩半!杜曉心下慌張,即使杜徽可以鍛煉過她的膽量,可女人終究是女人,第一次在荒郊野嶺看到這種性情兇烈的猛獸,還是抑制不住的發(fā)抖。

  孟三擋在她身前,察覺到抓著自己后背的那兩只手正無言顫抖著,竟然扯起嘴角,低聲笑著對她耳語道:“不必怕?!毙攀牡┑┑哪印?p>  杜曉正想說讓這人正經(jīng)起來,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只隨手就能丟遠的黃鼠狼,而是一頭真材實料正打算攻擊他們的狼!話還未出口,只見孟三掏出兩只尖銳的鐵鍛的箭,拿著箭柄相互摩擦,兩條鐵具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這聲音讓人聽了十分難受,杜曉忍不住捂住耳朵。那狼竟也像是同樣懼怕這種刺耳聲音般,它變得暴躁起來,利齒磨著地面,前腳一跳一跳似乎想向他們撲來,可攝于那種摩擦的響應(yīng),僵持了許久。就在這時,孟三彎腰拾起腳邊的一塊,很用力地姿勢,朝那匹狼擲去。果不其然,狼受了驚嚇,猛地后退,夾著尾巴向山坡下馳去。

  那石頭只是隨便撿起來的,聽落地的聲音也不大,杜曉估計就是塊小石頭,讓狼受到驚嚇的,是孟三的動作和幅度,看起來倒還挺游刃有余,既迅速又不失力度。

  直至完全看不到那匹狼的身影,聲音也消失,孟三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感覺自己的右耳畔一陣小小的冰涼,他轉(zhuǎn)身看向身后那人。

  杜曉松了一口氣,放下兩只手——方才因自己受不了捂住耳朵,后來反應(yīng)過來孟三的兩只耳朵還露在外面呢,于是松開一只手捂住他的右耳。畢竟自己正被他保護著。

  著實是虛驚一場,杜曉正要問他不好好安個家,為何非要在這危險重重還極度不方便的山洞里生活!話還未說出口,她腳下先一滑,呲溜一聲,狠狠甩在陡坡上,孟三眼疾手快拉住她的一只手,可惜的是不受控制地滑下時左腿剛好狠狠抵到一棵粗壯的木樁上,杜曉好像聽到了“咔”一聲,瞬間疼痛沿著脊骨爬到了后頸。

  她頓時動不了了,倒吸一口冷氣,狼狽地偏倒在這泥坡上,幸好孟三捉住了她的手才得以不繼續(xù)向下滑去。

  孟三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手捏到她的腳踝,杜曉“啊”了一聲。他立馬松了力,看向杜曉因疼痛而蒼白的臉,她忍著痛說:“輕點。”

  孟三手下收著勁,摸了一圈她的傷腿,心里有了個大概,說:“沒有傷到骨頭,半個月估計能好。”

  杜曉:“.……”這話著實冷漠,她沒有得到一點安慰。雖然她也知道這人也壓根沒想著是要安慰傷員。

  孟三直起身子:“起來,我背你?!?p>  杜曉此刻真是想罵人,她這個模樣看起來是能自己站起來嗎?全然忘了后半句話那人明明是要做好事。

  她暗暗使力,發(fā)現(xiàn)胳膊抖得連上半身都撐不起來。她選擇放棄,睜眼抬頭望著正打算把她單手拎起來的那人。孟三把她駝到背上,放慢了些腳步,向上攀去。

  痛感一陣一陣的,杜曉咬牙不吭聲,防著這邊疏忽了那邊,少了戒備,她趴在孟三的背上,頭發(fā)有些松散,垂到他的耳畔邊。他身上還是那種淡淡木葉的清香,抓住她雙腿的那兩只手,很大很牢,隔著衣物傳來溫?zé)岬挠|感。

  所幸背上她這個累贅孟三依舊很利落敏捷,不一會兒沿路返回回到山洞里。

  他略有些粗魯?shù)匕阉齺G到石床上,生了火,這才抬眸看她一眼。

  杜曉僵坐在石床上,受傷的左腿直直伸著,不敢亂動,模樣莫名有些乖巧,與白日的囂張無畏完全不同。孟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微勾了嘴角,這細微的表情剛好落到了杜曉眼中。

  她說:“你笑什么?”

  “沒什么?!彼攘松然鹈?,火勢燃起。他起身朝洞外走去。

  杜曉條件反射般直起身:“你去哪?”

  他腳步只一頓,又回過身子把火苗移近些,說了句:“馬上回來?!弊呷胍股?。

  兩人相識不過半天,杜曉卻知道他的“馬上回來”就一定是馬上回來。可能是今天的遭遇和受了傷,她心底竟對他有些依賴。

  她靠在石壁上,山上晝夜溫差極大,洞口吹進的風(fēng)涼涼的,火盆被他移到石床邊上,火苗撲朔艷麗,杜曉的心情十分平靜,等著孟三回來。

  孟三……奇怪的人,奇怪的名字。

  不是真名,杜曉一開始就知道。

  他這樣的人,會叫什么樣的名字呢?為什么會孤身住在山洞里?

  若說他是個單純的打鐵匠,杜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

  孟三。

  你到底是什么人?

爐子山

(◎`?ω?′)人(′?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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