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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予

第十章,桐鄉(xiāng)遇事6

重予 爐子山 3493 2020-12-28 13:35:22

  從田家出來時,杜曉回頭看了一下那尸體,目光撇回來時,恰巧撞到了跪在一旁背對著眾人的木蓉身上。

  她獨自沉寂著,垂下目光。然后,她抬了一下眼睛,望向身前身體已經冰冷的丈夫,失神片刻。倏然,杜曉看到,她撥起臉龐邊垂下的碎發(fā),微掩了面龐,勾起嘴角,冰冷地,了無生氣地,笑了一下。

  *

  天徹底亮了,杜曉坐在院子中的木凳上,用著那大夫給的藥酒擦著腳踝。

  身旁,田永像個孩子般蹲在她邊上,好奇地看著瓶子里拿紅色的藥酒,手擱著下巴興致勃勃看她擦藥。

  回來時的路上,他就一直跟在杜曉和孟三身后,可憐巴巴地,嘴邊還粘著玉米粒。沒辦法,想跟著就跟著唄,看田家現在的情況,再想到他跟他嫂子的關系似乎不太好,兩人干脆把他帶回來了。

  杜曉看著他那較真的模樣,有些好笑,將抹了藥的手往他鼻子上蹭了一下,開玩笑道:“你也來點?”

  藥酒的味道可不好聞,田永趕緊拿袖子擦啊擦,皺著清秀的眉頭。杜曉哈哈大笑。

  孟三噓了兩人一眼,依舊抿著唇不開口,十分之高冷傲然。不過杜曉已經習慣了。

  杜曉的思緒回到正事上,思索一陣,問道:“喂,你真的知道兇手是誰?”

  她想當時孟三估計是為騙黃老爭取時間才這么說的。

  孟三垂眸看她一眼,卻點了頭。

  “誰?”杜曉詫異。

  孟三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這人還挺愛賣關子!杜曉想。然后想到什么,隨口問道:“剛剛在田家,你和田永干嘛去了?我找半天沒看到你們人?!?p>  孟三回了句:“田永瞎跑,躲廚房去了。我去找他。”

  田永聽到自己的名字,依舊蹲著,卻直起上半身,眼睛亮亮看著兩人。杜曉笑著拍了把他的腦袋:“耳朵真尖,看起來也不傻嘛!”

  田永委屈摸了摸被拍中的腦門。杜曉道:“我問你,你會說話嗎?”

  田永黑亮的眼珠轉了轉,點頭。

  這就納悶了。傻子不禁聽得懂話,還會說話?!杜曉道:“那你叫聲姐姐我聽聽!”

  孟三倚在兩人身后的墻上,聞言挑眉看向杜曉的……后腦勺。

  田永乖乖開口,果真叫了姐姐!

  杜曉心覺奇怪,下意識回頭看向孟三。這一回頭,剛好對上他灼灼的目光。他看我的后腦勺干嘛?杜曉沒想那么多,以后頭發(fā)上有東西,抬手撥了撥,立馬又將注意力轉移到田永身上。

  杜曉不再遲疑,道:“田永,我問你幾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必須好好回答我。想到了再回答?!碧镉酪娝蝗粐烂C的神情,表情有些茫然,卻點了頭。

  杜曉道:“我問你,你知道你哥哥死了嗎?”

  一上來就這么問。田永怔了幾秒,害怕的神情又浮現上來,他微微點了點頭。

  “你跟小昱關系好,他很愛你,你也愛他,對嗎?”

  田永點頭:“嗯?!蹦X袋晃來晃去,可神色是認真的,讓杜曉明白他不是在隨意回答。

  “田永,你嫂子跟你哥哥的感情好嗎?她為什么不喜歡你?”這才是她想知道的。在堂前的那個笑容,讓杜曉心懷余悸,再想起來,只覺得毛骨悚然。

  木蓉看見田蒙的尸體為什么要笑?悲極生樂?

  田永的腦袋晃動的幅度更大了,雙手互相扣著,骨節(jié)泛白,幾乎要扣出血來。

  孟三讓他在椅子上坐下。田永看著他們,眼圈泛紅。他張了張嘴,喉嚨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又是這般手足無措,木吶吶地說不出話。杜曉懷疑他下一秒就要抓扯自己的頭發(fā)開始咆哮了,于是安慰道:“沒關系,慢慢說,沒關系?!?p>  田永雙手撐著額頭,似乎頭痛欲裂般咬緊牙關。半響過后,他卻忽然抬起頭,一字一句道:“我……我殺、殺的,哥哥……哥哥是我殺的……是我、是我……”

  他的咬字及其費力,舌頭轉不過彎,吐字也不清楚。可這句話說出來,杜曉瞬間一愣。

  田永著急地用手指一下一下戳著自己的胸口,脖子上青筋凸顯:“我……拿、拿刀,不關、不關他的事,不關他……”

  杜曉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田永就倏然起身,奔跑出院子門,朝著坡下奔過去!

  他要去干嗎?!

  她心中涌現出一股不安的預感,同孟三短暫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起身。田永要去自首?

  等杜曉和孟三再次來到田家時,就見現場又是一片混亂。

  門口燒的黃紙黑灰倏得全都揚起到空中,飄得到處都是。村民們也前仆后繼叫著阻攔著什么,神色紛紛慌張不已,氣得跺腳。之間靈堂正中,幾個人抓著一個人的身子,拼命往后拽。而被抓的那個人身子不壯力氣卻大,手中抗把凳子就往……田蒙的尸上砸!三個人都牽制不住他。

  只聽見孟三沉聲罵了一句,大步上前,扯住那人的后衣領咬牙就往后一拽。那人瞬間撲倒在地上,孟三一個左腳踏上他的背,死死壓住。地上死命掙扎,卻無能為力。他不再動了,卻哭著嗚咽著,拳頭使勁垂著地,像只偃旗息鼓的老虎,喉中發(fā)出痛苦的嘶吼。

  田永!

  在場的各位大多都是女性,這就是為什么沒攔住突然發(fā)潑的田永。原來頭三后就要送上山下葬了。男人們都上山去挖墳墓了。誰也沒想到一直被遺忘的田永會突然跳出來,還扛出椅子就往死去的田蒙身上砸。為什么?其中到底有什么隱由?田永和田蒙之間有什么隱晦的仇恨?正因為如此,木蓉才如此排斥他、拒絕田昱跟他玩的嗎?

  為什么?

  黃老聞聲趕來,看到地上似乎神志不清的田永,同樣震驚了。他橫眉倒豎半天,一個字兒都沒吐出來。

  家務事,外人怎么了解其中個緣由?

  待田永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孟三松了腳。田永匍匐著抓住黃老的褲子腿兒,又開始磕磕巴巴道:“我哥、哥哥,我殺的……我……拿、拿刀,就是我??!”他手腳并用,指著尸體,扒著黃老的腳,“不干、不干他的事……就就是我,我干的……我、我……”

  “你說什么?!!”黃老威顏大怒,眼球都要瞪出來。

  一個大娘撲過去,想要扶起田永:“永兒!你瘋了吧!不可能,這孩子腦子不清楚,他說胡話呢……”眾人紛紛掩嘴,難以置信。

  田永卻下了死決心一般,推開那大娘,站在眾人面前:“我!我殺的……哥、哥哥,我那刀殺的,捅、捅他他臉上了……嘴巴、這兒,捅穿了……我不害、害怕,你你們看”他快速走到田蒙面前,那塊遮掩的白布在剛才的打鬧中就被扯掉了,此時漏出了那穿著喪服的半邊腿和身子,他指著田蒙的臉對眾人,“我、我做的,我不怕!你你們把我殺、殺了,一命……還、還、還一命!把我……殺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費力難受,卻壯實赴死般把雙手舉到人們面前,示意人們把他的手綁起來。

  難道真是田永?難道果然跟麻子沒關系、根本他才是兇手?

  不!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杜曉心里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念頭!

  為什么他要貿然頂替出頭?他要替誰的罪?為什么要護那人?

  可是接下來怎么辦?有口難辯,他如今自己承認,這不是直接把自己的腦袋送到那群莽夫愚民手上嗎?怎么辦才能找出真相、替他開脫?

  杜曉眼前想有一團亂糟糟的蛛絲,撲朔迷離,煎熬至極。就見孟三一拳頭揮過去,田永應聲倒下,暈過去了。

  杜曉:“……”

  田永這一暈,眾人又是嚇得跳腳?!斑@這這……”,“這”了半天也沒說出個玩意兒。

  孟對黃老冷靜道:“不是他?!?p>  黃老顯然也還未反應過來,表情凝重,最后道:“你給我過來?!眱扇吮荛_村民,到一旁去交談了。

  杜曉和那位出頭的大娘把田永抬回去,安置在床上。大娘唉聲嘆氣,坐在床邊看著昏迷的田永,心事極重。

  杜曉覺得能問出什么,斟酌了片刻,問道:“大娘,您是個好人。我看只有您肯出來幫他說話。”

  大娘道:“怎么可能是他?!唉,姑娘,你是不知道,大永他……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從小就是個好孩子,怎么可能會殺了他哥哥呢?絕對在說胡話呢……”

  杜曉細思道:“可大永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番話。莫非,他真跟田蒙有什么仇恨?只是旁人不知?”

  大娘一聽這話不高興了,斷言道:“不可能!大永不會做出這種事!”

  杜曉也坐下,循循善誘:“大娘,你這話就不對了。田永腦子再笨也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就像剛才那樣發(fā)瘋一般把事往自己身上攬!為什么呀?!他干嘛要這樣做?”

  “你!”大娘瞪了眼杜曉,繼而談了口長氣,道,“大永,何曾傻過?何曾傻來啊……”

  這是什么意思?杜曉道:“田永……腦子沒有問題?”

  大娘語氣惋惜:“大永小時候總是到我家蹭飯吃,他可是個聰明孩子。田家窮,村里頭那些小霸王都欺負他們哥倆。兩兄弟長得像,可性格完全不一樣啊。田蒙只會使蠻勁,別人怎么招呼他他就怎么招呼回去??墒翘镉滥X瓜子就聰明……”

  田永和他哥哥不一樣。有人追他,他就把人家引到鋪了稻草的爛泥坑里頭:有人搶他的東西,他就自己做陷阱讓那人摔個狗吃屎、頭頂包!不僅腦瓜子聰明,學東西也快,任誰都喜歡這孩子。

  “那為什么……”變成了如今這連話都說不利索的模樣呢?

  大娘解釋道:“唉,田永出去做工,一個橫梁木頭砸下來了。”她指自己的腦袋,“人要是倒霉穿道袍都見鬼!誰知道那木頭怎么就偏偏砸他頭上了……本來年后就要娶媳婦的,這腦子傻了,媳婦自然也跑了。誰愿意跟他???”

  竟然是這樣。杜曉吸了一口氣,心中郁氣橫結。

  她看向田永,鼻梁高挺眉目清秀,多好的苗子。

  大娘突然想到什么,兀自懊惱惋惜,咕嚨道:“你說田家,也真是見鬼了……”

  “怎么了?”

  大娘:“你說那跑了的媳婦是誰???他嫂子!!兩段渾情都攤田家身上了,也不怕鄰里取笑……”

  田永那跑了的媳婦,是木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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