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出去的黑騎兵遲遲沒有歸來,人族士兵也沒有出現(xiàn)在目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或許還要這么等下去。聚集點內(nèi)的魔族百姓和守衛(wèi)已經(jīng)撤離到安全的地方,聚集點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擺設(shè)。黑騎兵們閑著無事,每天就是吹牛打諢,享受難得的逍遙自在。
一日,楊副將來到張魈身邊,沉聲說道:“將軍,咱們來到這里四五天了,已經(jīng)超過了人族襲擊聚集點的頻次。您說,他們會不會發(fā)現(xiàn)此處是座空的聚集點,故而放棄進攻這里?”
張魈眼睛一亮,鎖緊眉頭,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我們的偵查騎兵或許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斥候,而他們的斥候卻發(fā)現(xiàn)這里并沒有人。傳令下去,讓三十個士兵脫去鎧甲,進到聚集點中,每日飯點燃起廚火,佯裝做飯。其余時間則在聚集點附近游蕩,假裝勞作的樣子?!?p> “將軍,萬一神族斥候偵查過這個聚集點之后,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人,不再來了呢?”
張魈沉思了一會兒。“除非他們此前攻擊過這里,否則他們一定會再次查探的。我們再等三天,如果人族還沒有攻來,就前往另一個聚集點?!?p> “是,末將這就去安排人手。”
張魈蹙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空等了四五天卻忽略了神族斥候的問題,可謂出師不利。他料想不到的是后面還有更嚴重的事情遠遠超過了他的期望。
張魈的命令被貫徹執(zhí)行下去。仍然身著鎧甲的士兵看到那三十個騎兵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捧腹大笑,卻被楊副將出面制止了。此時不能再出現(xiàn)一點紕漏,否則就得長途奔襲到下一個聚集點,誰知道還會出什么差錯。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帶來的或許是失望,或許是希望。張魈極力壓制越來越強烈的焦躁,盡量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勸慰自己即使在這個聚集點沒有完成任務(wù),依然可以前往另一個,自己只是說活捉人族士兵,并沒有規(guī)定時間期限。
盡管事實確實如此,然而內(nèi)心的驕傲卻不能容忍一直這么等下去。張魈想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wù),迫切想看到炎朗計策有誤而窘迫的樣子,證明炎朗沒有資格坐在大將軍的位子上。楊副將覺察到張魈的煩躁,告誡黑騎兵不要去打擾他。
第三天下午,太陽一點一點西移,天色漸漸昏暗起來,派出偵查的黑騎兵仍不見蹤影,張魈決定開拔去往另一個聚集點,他命令傳令兵把楊副將找來。
傳令兵剛出去一會兒,楊副將就急匆匆地跑到張魈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張魈思忖道,今天倒是破天荒頭一次這么高效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對,除非楊副將就在附近,否則傳令兵這會兒還沒找到他呢,莫非……
“楊副將,可是偵查的黑騎兵回來了?人族士兵來了嗎?”
張魈甚至能感受到聲音在顫抖。他直直地盯著楊副將,一臉的期待和緊張。
“回……回將軍,人族……士兵……士兵來了?!?p> 楊副將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張魈。張魈的眼睛燃起興奮的火焰,右手握成拳頭,一次又一次地砸進左手掌心中。
“還有多久便會到達此處?”
“大概……大概半個時辰。”
“命令聚集點的士兵繼續(xù)演下去,不可露出破綻,打草驚蛇。其余士兵嚴陣以待,只要人族士兵沖進聚集點內(nèi),就封鎖出口,讓他們有來無回?!?p> 張魈看到楊副將那副氣喘吁吁的樣子,咕噥道:“還是本將軍親自去部署,你在這里喘口氣,一會兒去和本將軍匯合?!?p> 不待楊副將反應(yīng)過來,張魈就像一陣狂風般沖了出去,留下兀自大口喘氣的副將。楊副將短暫地休息了一下,循著張魈的影子趕了過去。他來到張魈身邊時,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只等著兩千人族士兵自投羅網(wǎng)。
除卻喬裝成魔族百姓的士兵,余下的士兵已穿戴齊整,頭盔的面罩落了下來,只露出兩只閃著光芒的眼睛,右手攥緊長刀,左手小臂穿過盾牌背面的皮質(zhì)帶子,牢牢抓緊較短的另一條皮質(zhì)帶子。
黑騎兵這次放棄了忠實的伙伴——戰(zhàn)馬,將要徒步面對在人數(shù)上占領(lǐng)絕對優(yōu)勢的人族士兵。但沒有任何一名黑騎兵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恐懼和慌亂,在他們的經(jīng)驗和意識中,人族太弱了,更何況是一群沒經(jīng)過戰(zhàn)爭洗禮的新兵。
他們靜靜地等待著那群倒霉鬼,或者說幸運的人族——因為這次的任務(wù)是活捉他們,而不是殺死他們。想必這些如老鼠般生育力極強的人族在宛如煞神的黑騎兵出現(xiàn)的那一瞬就會渾身癱軟,乖乖地束手就擒。
突然,兩千人族士兵出現(xiàn)在他們的眼簾中,仿佛憑空冒出來的。他們大聲吼叫著,雖然看起來孱弱無比,卻展現(xiàn)了驚人的氣勢。隨著人族士兵越來越近,黑騎兵們甚至感到了緊張,不由地將手中的武器和盾牌握的更緊。人族士兵就像一股洪流,夾裹著莫名的自信和建功立業(yè)的幻想席卷而來,轉(zhuǎn)眼間便沖進了聚集點中。
饒是三十名黑騎兵早有防范,在人族出現(xiàn)的第一時間就將武器和盾牌攥在了手中,但在初次沖撞中仍然落入了下風。幾名站在最前列的黑騎兵瞬間倒了下去,第二道黑騎兵組成的陣線稍微延緩了人族洪流的勢頭,便也土崩瓦解。
眼見朝昔相處的兄弟袍澤稀里糊涂死在他們鄙夷的人族手中,活著的黑騎兵顧不上此次任務(wù)的目的,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抓緊盾牌,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悍然沖入了茫茫人海中。人族前進的步伐被遏制,等待他們的只剩下利刃劃破空氣砍入血肉的寒冷。
前面的人族像腐敗的稻草,風一吹便倒在血泊中,后面的人族看到只有二三十個魔族屹立在戰(zhàn)場中,仿佛看見自己的名字寫入功勞簿的那一刻,或揮舞著長劍,或擎起長槍,嘶聲吶喊著不顧一切地狂奔殺來。
張魈站在高處,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看得出場面失控了,被殺戮沖昏了頭腦的黑騎兵忘記了任務(wù),人族士兵沒有想象中那么膽怯,像天際揮之不去的烏云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