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伯伯帶著村民們白天趕路,晚上或借宿在路過的村莊中,或搭起簡易的帳篷,露宿荒野。
幾天下來,村民們和宗上越發(fā)熟絡,他們爭相邀請宗上回來后一定去家中做客。宗上爽快地一一答應下來。
看見宗上和村民們談笑風生,周嬸兒的臉上爬滿了不忿和嫉妒,還有一絲怨恨,怨恨宗上不解風情,沒有入贅她家。小蝶刻意和小年保持著距離,縱使她心地善良,卻不想再聽到周嬸兒對她說出惡毒下流的話語。
盡管知道小蝶僅是出于善意才和小年玩耍,但看到他們兩人不再來往,木子還是竊竊自喜,暗自得意。每當木子偷笑的時候,小石都會呲牙咧嘴,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對小蝶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以往枯燥乏味的旅途因為小蝶、宗上和木子的加入充滿了歡聲笑語,不知不覺十五天的路程已過了大半。
越接近留陽城,鐘伯伯臉上的困惑之色就愈發(fā)明顯,嘴中不時咕噥兩句。第九天的傍晚,鐘伯伯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名為梁莊的地方。按照慣例鐘伯伯先去村中熟悉的人家尋找住處,其余人留在村口等他回來。
村民們卸下肩頭的擔子,用衣袖擦去額頭的汗滴,安心等候鐘伯伯。小蝶好奇地打量這座普通而靜謐的小村子,一抹疑惑漸漸爬上臉頰。
“大叔,這座村莊有點兒奇怪?!毙〉⑽欀碱^,專注地望著村子?!捌渌遄釉谶@個時候都已飄起裊裊炊煙,這個村子的炊煙卻只有幾縷?!?p> 宗上順著小蝶的目光看見村子中只有幾戶人家的煙囪冒出淡淡的灰色煙氣,不由地咦了一聲?!斑@個村子確實有些不同,好像村民們都不在家似的?!?p> “他們會不會被野獸抓走了?”木子沖著依偎在周嬸兒懷中的小年大聲喊道,小年明顯地抖了一下。宗上和小蝶同時瞪向木子。木子趕緊閉上嘴,眼底的得意之色卻毫不掩飾。
“等鐘大哥回來之后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我們還是耐心等等吧。”
小蝶嗯了一聲,臉上的擔憂卻沒有退去。
鐘伯伯花了往昔兩倍的時間才從村中走了回來,一邊走,一邊搖著頭。
“鐘大哥,為何看上去憂心忡忡的?莫非沒尋到借宿之處?”鐘伯伯來到近前,宗上開口問道。
鐘伯伯擺擺手,迷惑不解地說:“今年神族忽然征調了大批人族子弟前往神界,以致梁莊的過半男丁不在家中,余下的全是些老弱婦幼。往年借宿的人家因為少了男人,不是很情愿留宿我們。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說歹說,又許給那婦人許多好處,她才勉強同意我們住到她家?!?p> 鐘伯伯說完,招呼村民們有序進入村中,叮囑他們不要大聲喧嚷,恐引人注意。鐘伯伯帶著村民們走了,小蝶怔怔地站立原處,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雙眼充滿了不相信。
宗上走到小蝶身邊,輕聲呼喚道:“小蝶,你還好嗎?”
小蝶抬起頭,望向宗上?!按笫?,我在通道的入口處遇見了我族的將士們,沒想到他們是來人間大肆征調人族男子的。大叔,他們是不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才這么做的?”
宗上看見小蝶慘白的小臉,無辜的眼神,感到一陣心痛。他聽木余說過神族征調人族男丁對抗魔族的事情,卻并未放在心上,此時才從鐘伯伯嘴中了解到神族竟征調了這么多的人族。他隱隱為那些飛升神界的人族感到擔心。
但他不想讓小蝶傷心,于是故作輕松地說:“人族一直渴望進入神界,加入神軍,建功立業(yè)。如今他們達成所愿,應該高興的不得了。說不定等通道打開時,人間會突然多出許多身穿神軍鎧甲的人族將士。小蝶為何偏偏在乎是不是神皇下的命令?”
小蝶低下頭,沉默不語,隱約覺得事情沒有宗上說的這么簡單。盡管她天資聰穎,卻也無法猜到其中的隱情。
“小蝶,走吧。別讓村民們久等了?!弊谏贤〉?,輕柔地勸她。
小蝶點點頭,悶悶不樂地跟在宗上身邊,和木子、小石走進了空蕩安靜的梁莊。他們沿著村中的主路追趕村民們,間或遇到一兩個村婦或年紀頗大的男子,皆是行色匆匆,一臉疲憊的樣子。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鐘伯伯找的借宿人家。鐘伯伯站在大門口一邊指揮村民們小心放置貨物,一邊等待宗上三人。
“宗老弟,又得辛苦你了。”盡管宗上已連續(xù)幾天為村民們做飯,鐘伯伯依然對他非常客氣。鐘伯伯湊過來,小聲說道:“今晚的飯菜不要做得豐盛,簡單點兒為妙。另外再多做些,為這家的主人送去?!?p> 宗上望著鐘伯伯意味深長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應了下來。他讓木子過來幫忙,木子唉聲嘆氣地走到他身邊,裝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木子,如果木余大哥看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是什么反應?”宗上在木子心中敲響了一記警鐘。
聽到父親的名字,木子有些恍惚,好像塵封已久的記憶突然被喚醒,讓他措手不及。嬉皮笑臉消失了,他又變成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小黑孩。
木子蹲下身去,默默地干起活來。木子落差極大的轉變讓宗上感到意外,他想跟木子開句玩笑,卻由于自己是這種變化的始作俑者而沒有開口。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之間出現(xiàn)了尷尬的沉默,彼此互不搭腔,各懷心事,為村民們準備著晚飯。
小蝶和小石在寬敞而空曠的院落里漫無目的地閑逛。院子里到處可見東倒西歪地的農具,顯然有段日子沒有人使用它們了。東南角殘留著些許木柴的碎屑,一把斧頭牢牢扎在木墩上。牲畜圈里積了厚厚一層家畜的糞便,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惡臭。
目睹了院子的臟亂和蕭瑟,小蝶變得越發(fā)不安起來,她不相信她的父皇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一個婦人提著一個空木桶走到井邊,將繩子的一端系牢在提手上,另一端在手臂上纏了幾圈,然后緩緩將木桶放到井里。婦人感到木桶觸到了水面,輕輕晃動著繩子使得木桶側倒以便井水流入桶中。
待繩子傳來下墜感之后,婦人使勁晃了晃繩子,井水便洶涌著擠進了木桶。婦人的一只腳牢牢踏在井沿兒上,深吸一口氣,雙手交錯地拉起繩子,盛滿水的木桶一點一點地升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