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步南歌被挑選做皇后的時候,步家尚是鼎盛之時。
步南歌在十七歲的時候被母親帶進宮,同各家的女眷一道,與太皇太后賞花。過了晌午,慕長瑾來御花園湊熱鬧,瞧見一眾人在園中飲茶作樂。慕長瑾正是及冠之年,繼位不久,在朝堂上被政事擾得心煩,來皇祖母這兒討杯茶吃,與太皇太后閑聊了幾句朝堂上的事兒。太皇太后向來心疼這個孫兒,是以慕長瑾總愛同皇祖母講講話。
知曉中宮之位至今空缺,各個府上的千金平日里又是養(yǎng)在深閨,難得見到圣上一面,而今可巧了,便都心里望著慕長瑾多看自己兩眼,獨步南歌縮在遠處的角落里趴在桌上睡得昏沉。
這方太皇太后有意詢問慕長瑾對各家小姐的看法,想著便從這些待字閨中的名媛千金里給孫兒選出皇后的人選。
慕長瑾只匆匆掃一眼,卻瞥到了角落里的步南歌。
步夫人察覺到忙在桌下拍了拍步南歌,步南歌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平日里在府上步夫人倒不像別家教養(yǎng)女兒那樣處處拿規(guī)矩禮法約束著,是以步南歌從小到大都不拘小節(jié)。
“步家的丫頭,昨夜可是沒睡好?”太皇太后順著慕長瑾的目光看去,看見睡眼惺忪的步南歌。
“回太皇太后,臣女無非是不喜花花草草,這才睡著了?!辈侥细杌氐馈?p> 太皇太后出身將門,素來不計較這些直言不諱,倒覺得步南歌與自己年輕時候有幾分相似。
“哦?那你喜歡什么?”慕長瑾饒有趣味地問道。
“回陛下,臣女只愛讀些雜書?!?p> 他方才看見步南歌便覺驚艷,那眸子里竟然有幾分不像女兒家的傲氣。
“你都讀些什么?”他繼續(xù)問道。
“經(jīng)典也讀過,史籍亦讀過,可若要說最愛的,還是些話本子?!辈侥细璐蠓交亓恕?p> 坐下的姑娘們開始小聲唏噓著,她們平日里不看這些爹娘不許看的雜書,讀得多的倒是《女誡》這些,民間的話本子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慕長瑾倒覺得有趣,問道:“為何愛看話本子?”
步南歌卻忍不住笑出聲:“那些個老學(xué)究們將經(jīng)典史書奉作正統(tǒng),說話本子是粗鄙的東西,自古史書為帝王一家作傳,皆是史官之一言,可是如何能靠寥寥幾筆蓋棺定論了?天下多得是讀不起書的貧苦人哪,那些個之乎者也都是些酸儒書生念叨出來的,市集上賣豆腐的婦人可懂得?碼頭上的腳夫可懂得?可這話本子里寫得都是民間的趣事,是百姓的喜怒哀樂,識不得字的人也愛聽說書人講那些個故事,只因為那是離他們最近的東西……臣女讀這些,才能看見真正的人間百態(tài)。先皇在時說過,這天下是萬人之天下,臣女一介女流,卻也愿盡忠君之道,若非如此,如今早該在朝堂上縱橫捭闔,為民謀福。”
她這話說得極狂,滿座皆驚。
這份靜默被慕長瑾打破,他站起身走到步南歌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步南歌?!?p> “好名字?!蹦介L瑾笑著贊了句,拂袖離去。
幾月后,宮里來了人到步府。是慕長瑾身邊的徐公公來宣的旨,步南歌便被這道圣旨接進了宮,嫁進了天家。
皇后的人選是慕長瑾同朝臣們一同商議的,步南歌聰慧過人,又是名門之女,無什么不妥,只是慕長瑾選定她的時候,想到那日在御花園中的一番話,他也是有幾分私心的。
她就像是園中顏色最艷麗的花吸引蝴蝶一般吸引他,他想知道關(guān)于她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