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送傘

　　這場雨果然一直下個不停。

　　又過了半小時，班上已經(jīng)空蕩蕩的。

　　眼看天色漸黑，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虞魚收拾好書包，關(guān)掉教室里的燈和風(fēng)扇，鎖上門。

　　一股裹著雨的冷風(fēng)突然刮來，頓時將她手臂澆濕了大半，寒意霎時間在胳膊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冰冷至極。

　　那張軟糯精致的小臉上卻一丁兒變化都沒有，慢悠悠地踏入針落可聞的走廊上，周身僅伴隨著噠噠的腳步聲。

　　自從雙親離世后，此般漫無邊際的孤寂早已習(xí)以為常，深入骨髓，根植靈魂。

　　三樓，一共40級臺階。

　　腳尖踏在相接的地面上，虞魚那纖長的睫毛眨了下，瞬間將內(nèi)心深處的所有情緒斂得一干二凈。

　　再抬起頭來，頰邊已經(jīng)重新泛起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咳咳……”

　　驀地，兩聲悶咳突然挾著呼嘯的風(fēng)雨傳來。

　　虞魚循聲望去。

　　透過如瀑的雨幕，看到校醫(yī)室那個十分漂亮的男人撐著一把黑傘，傘沿壓得很低，露出清瘦好看的下頷，正慢悠悠地淌過水流來到教學(xué)樓前。

　　長身玉立，剪影清俊。

　　一幀一幀，如同電影慢動作播放，單調(diào)的下雨天霎時間變成引人心跳如擂鼓的美好畫卷。

　　她有那么一剎那狠狠皺了一下眉，又很快松開，只是心頭涌上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很快，那個漂亮男人走到跟前。

　　他褲腳濕了大半，此時緊緊貼在腿上，更襯得雙腿又直又長。等收起傘，冷白的指尖捏著傘骨，沒有一點血色。

　　虞魚下意識抿緊嘴唇，這人明明病弱得不像話，怎么還到處亂跑？

　　愣神間，對面那雙溫潤漂亮的眼眸抬起，含著一層水色：“我在半路上看見它，濕淋淋地叼著一把傘，想來是為了尋你?！?p>　　“喵！”小黑從沈繹之胸前的黑色衣服中探出顆腦袋，渾身毛發(fā)濕答答的，沒精打采，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虞魚愣怔半響，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顫。

　　半響，她皺眉吐槽：“……蠢死了?！毕逻@么大雨還出門，白當(dāng)一只貓了！

　　小黑嗚咽兩聲：“喵喵?！鄙ひ羯硢。诖蛑潈?。

　　虞魚伸手去抱它。

　　沈繹之十分紳士地側(cè)身讓了讓，在她的疑惑中將一把傘交到她手里，音質(zhì)一如既往地溫和：“別讓它也把你弄濕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氣象臺說七點雨更大?！?p>　　接傘的時候，虞魚不小心碰到他冷白的手指，冰冷得刺骨，沒有一丁點兒溫度。眸光輕輕一動，幅度輕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冰冷的身體卻慢慢有了一點溫?zé)岬母杏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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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出租車等在校門口。

　　待兩人上車，一路直奔花園小區(qū)。

　　車上暖氣很足，漸漸驅(qū)散嚴(yán)寒。

　　等適應(yīng)了溫度，虞魚便開始覺得車?yán)镞^分的安靜。

　　明明兩人離著還有半臂的距離，中間還隔著一個空位，對方的存在感卻很強(qiáng)烈。以至于在這逼仄的車廂里，讓她生出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沈繹之一直在悶聲咳嗽，他戴著口罩，眼眸半耷著，看不見臉部的表情。只能看見捂著嘴唇的那只手瘦而長，透著不健康的白。

　　在那一剎那間，虞魚想到上次在醫(yī)院看見他的生命值，以及那些捆綁他的鎖鏈，眉頭皺得越來越緊。身側(cè)的手指蜷曲又松開，張了張口，一肚子的話臨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該不該問出口。

　　“到了。”

　　司機(jī)將車一路開到樓下，沈繹之下車撐好傘，才讓虞魚出來。

　　等回到家，虞魚只是褲腳濕了一截，而沈繹之大半個身體都已經(jīng)被風(fēng)雨浸蝕，雨水從衣角褲腳往下滴落，落在地面上。

　　她只覺喉嚨有什么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把它給你?！鄙蚶[之將小黑抱出來時，圓滾滾的大黑貓毛發(fā)已經(jīng)不再滴水，睜著一雙圓溜溜等貓瞳，一點兒不介意地低下腦袋蹭了蹭他的手，而后感激地伸出小舌頭舔舔男人的手背，張口發(fā)出幾聲軟軟的貓叫。

　　小黑當(dāng)時真的害怕極了，路上積水沒過它大半軀干。要不是遇上沈繹之，說不定很快就被大水沖走。

　　沈繹之抬手揉了揉小貓圓乎乎的后腦勺，才對虞魚說道：“快進(jìn)去吧，洗個熱水澡再換身衣服，免得感冒了?！?p>　　許是咳得厲害，那低沉好聽的嗓音帶了幾分沙啞。

　　虞魚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真心實意道：“謝謝。”

　　“舉手之勞?！鄙蚶[之嘴角扯出個輕淺的笑，目光停在她肩頭，一頓：“回去后把校服放洗衣機(jī)里攪干凈，掛在空調(diào)下晾一晚上，明天就能干。”

　　虞魚心道幸好我當(dāng)初早有預(yù)料，特意買了好幾身換著穿。但礙于還欠著對方醫(yī)藥費，這番炫富的話音硬生生吞回肚里，不甚在意地點點頭。

　　“虞同學(xué)，明天見。”沈繹之轉(zhuǎn)身進(jìn)了隔壁，房門闔上，順便隔開了那一聲聲撕心裂肺地悶咳。

　　虞魚覺得自己心臟的位置突地跳了一下，她半垂著眼皮，無意識捏了捏手指關(guān)節(jié)，然后抱著小黑回家。

　　剛進(jìn)門，小黑便熟練地跳到電視柜上，抬爪開空調(diào)，等暖洋洋的風(fēng)拂下來的時候，邊取暖邊風(fēng)干毛發(fā)，一臉享受的樣子。

　　【主人，你快去泡熱水澡吧?！克鼡]揮爪。

　　虞魚進(jìn)浴室拿了吹風(fēng)機(jī)回來。

　　小黑瞥一眼，立刻警惕地炸了毛。

　　【我不要！】吹風(fēng)機(jī)噪音太大，非震死它不可。

　　但它不是虞魚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抓起來，翻來覆去的薅毛。

　　小黑躺在床上，毛臉悲痛萬分，暗戳戳打算爬墻。果然還是換個貼心的主人吧，比如隔壁那個漂亮一萬倍的主人！

　　“再不敢快吹干毛，你會感冒的?！?p>　　小黑瞪大眼，主人這是在……解釋？

　　嘿，主人很在乎它嘛！

　　它甜膩膩地喵了喵，歡快地甩起了大尾巴，頓時覺得主人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主人了！

　　虞魚半瞇起眼睛，覺得小黑樣子太欠抽，忍不住又嘴賤的補(bǔ)充一句：“感冒得花錢，太貴！”

　　【……】算了，它有幽怨地攤平在沙發(fā)上，心想：還是找機(jī)會爬隔壁的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