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鐵礦

　　“您別看那茍難太子無能又性情暴躁，我們?yōu)鯇O的老昆莫還很喜歡依仗這位太子呢，”蓄著尖尖胡須的中年男人在蘇萊曼跟前彎著腰，討好地說，“如今老昆莫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自打去年冬天以來就腿腳不便，不能騎馬了，今年越發(fā)地把大小事情都交給了茍難太子。太子當(dāng)著朝臣的面抱怨都沒有打獵的時間，其實得意得很?！?p>　　“大監(jiān)在朝中多年，十分了解烏孫朝中情況，是個頂頂仔細(xì)穩(wěn)妥的人，”穆勒在一旁插嘴。蘇萊曼看著二人，沉思了片刻，說：“大監(jiān)辛苦了，既然這太子如此平庸，為什么老昆莫還這么信任這個兒子？烏孫國不是還有好幾位王子么？”

　　“說來話長，聽說太子是老昆莫當(dāng)年的左夫人所生，左夫人雖然已歿，大約老昆莫還是念舊情的，”大監(jiān)想了想說，“另外，烏孫國內(nèi)的顯貴世家大多支持立長，而其他幾個王子嘛，之前二王子和三王子和匈奴人打仗中了箭傷戰(zhàn)死了，剩下的要么年幼，要么尚不能與茍難為敵?！?p>　　“倘若這位茍難太子繼位，對我大宛倒是好事一樁，”蘇萊曼道。

　　“神明保佑我大宛和太子殿下?！蹦吕崭吲d地說。

　　“我們這位茍難太子可沒有那志氣與大宛和殿下為敵啊，”大監(jiān)笑瞇瞇地說，“殿下昨日在王宮也見到了，和殿下相比那是一個是天上耀眼的太陽，一個是黑夜里晦暗的星星吶?！?p>　　穆勒和蘇萊曼相互看了一眼，穆勒從衣襟里掏出一塊黑色烏沉沉的鐵牌，交給大監(jiān)，說：“這是太子殿下賞的玄鐵牌，你且收好?！?p>　　那大監(jiān)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舉過頭頂，伏地磕頭口稱千歲，十分激動的樣子。他早就看出來這位太子殿下比大宛王還厲害，日后說不定就是烏孫國的太陽，抱住這條大腿可比啥都要緊。

　　等悄悄送走大監(jiān)，穆勒回到大帳，高興地對蘇萊曼說，“殿下，聽說公主已經(jīng)尋到了，那些龜茲人說公主是被什么羌人豢養(yǎng)的猿人捉去，他們好不容易才在城外尋了回來?！?p>　　蘇萊曼少不得趕去看望了公主，見她除了略憔悴了些，也沒有哭哭啼啼，放下心來。那位大監(jiān)也說太子這幾日行跡如常，并沒有離開赤谷城，看來烏孫治下這么多部落，果真是管轄乏力，竟鬧出這等事來。

　　出了烏孫便是大宛的地界，蘇萊曼急于趕回王城。大夏雖然已經(jīng)退兵，但他那個不懷好意的二弟又開始趁他不在王城，開始往禁衛(wèi)軍里鉆，想要搞小動作。

　　“哼，”穆勒跟他匯報這事的時候，蘇萊曼陰沉著臉色，禁衛(wèi)軍舉足輕重斷不可讓那幾個禁衛(wèi)軍首領(lǐng)偏向老二老三，看來要趕快回王城了。

　　蘇萊曼聽烏蒙校尉說了他們?nèi)绾螐那既耸种袚尰毓?，也懶得究根問底，做樣子噓寒問暖了一番，便送公主回自己帳中安置。

　　龜茲王宮衛(wèi)隊看上去對公主確實是忠心耿耿，竟然能這么快就找到了公主殿下，順利將殿下救出來，之前倒是小看了他們，蘇萊曼心想。

　　此時烏蒙正在帳中聽公主吩咐。

　　“你送信給那些古爾卡人，叫他們拖延時日，就說是遇到了盜賊或者風(fēng)沙，總之不到下個月底不要送到那個買家手里?！?p>　　“是，殿下?！睘趺尚Ｎ绢I(lǐng)命，又猶豫了一下，說，“這批弓弩有問題嗎？怎么殿下這么關(guān)心？之前還要工匠特地?fù)Q了弓弦，現(xiàn)在又要推遲交貨?！?p>　　“我懷疑這批貨的買家，并不是來自撒馬爾罕，烏蒙。不過不要緊，過兩個月我們就知道真相了，”殿下信心滿滿地說。

　　到了三更半夜，車隊駐扎的谷地早已一片安靜。只有遠(yuǎn)處隱約有狼的嚎叫。

　　入夜，一片黑色的濃霧緩緩靠近河谷里安營扎寨的車隊和帳篷，不一會兒整個河谷就籠罩在濃霧中。

　　帳內(nèi)，公主正在夢境中掙扎，額頭上沁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珠，臉上露出吃驚痛苦的神情。

　　梨月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衣衫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帳篷中央火爐里的炭火忽明忽暗閃爍著，外面一片寂靜，連夜鸮和蟲鳴也聽不到。

　　她只模糊記得一個黑影伸出長長的手臂要抓住她，但好像突然被一道金光擊中，吃痛似的瞬間消失了。

　　她睡不著坐起身來，看了看帳篷另一邊小青和小憐在一張臥榻上睡得沉沉的。

　　過了幾天，大夏敗走的消息也傳到了燕衡手中。

　　“大宛在南面打敗了大夏人，雖然這次太子沒有在國內(nèi)，他手下的左將軍仍然守住了南面的鐵礦，”燕衡看著烏孫的斥候送到的消息，告訴蕭定遠(yuǎn)，“蘇萊曼去龜茲之前必定就想到了種種情況，這次大夏人兵敗，可見蘇萊曼哪怕人在千里之外，也能對大宛國內(nèi)盡在掌控?！?p>　　“蘇萊曼十分重視這鐵礦，”燕衡解釋道，“大夏人開采鐵礦煉制鐵器原比大宛早得多，可大夏境內(nèi)的鐵礦不多。這鐵礦是大宛人前些年在南面發(fā)現(xiàn)的，大夏一直虎視眈眈想把那片地方搶過去?！?p>　　說到鐵礦，兩個人神情都嚴(yán)肅起來，二人熟悉戰(zhàn)事，都知道這鐵礦對一國軍隊的戰(zhàn)斗力有多重要。生鐵雖硬，但脆而不耐磕碰。大梁就是因為近幾十年煉鐵技術(shù)改進，鍛造出來的兵戈刀劍鋒利度大大提高，才能用更鋒利的箭頭和長戈、刀劍打敗匈奴人。

　　在西州打仗，一是靠馬匹騎兵，二就是靠箭矢刀戈。大梁西軍如今用的箭頭和刀劍都是百煉成鋼的好鐵打成，西州各國有的還在用青銅或者生鐵鑄劍。蘇萊曼如此重視鐵礦不是沒來由的。蕭定遠(yuǎn)和燕衡不約而同地想到，等到了大宛正好借機了解大宛如今煉鐵是個什么水平。

　　還沒有走出河谷進入山口，公主卻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