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言情

月明西州笛聲遠

第五十八章 牧民

月明西州笛聲遠 龜茲王宮 2929 2021-03-10 22:56:22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想不到大宛是這樣的地方,”燕衡喝著熱熱的油茶感嘆道。若是在京城和中原,恐怕難以見識這般廣袤奇詭的風光。

  他和蕭定遠一路往南,穿過寬闊的山谷,跨過溪流。因為是冬季尚未開春,溪流沒有漲水,泉水清冽猶如碎玉。

  山谷里有泉水有森林,到了高地石坡,只有長滿了苔蘚的石頭,牧民居無定所,他們畜養(yǎng)的牦牛在冬天靠用舌頭刮舔這些苔蘚充饑。

  在山谷濕潤的地方,牧民還能養(yǎng)牛和綿羊。越往南走到崎嶇多石的窮山谷地,他們遇見一家牧民四口,帶著幾十只山羊在荒原上放牧。山地人煙稀少,山羊在這寒冷的冬季也總能四處游蕩,吃到足夠的草根和苔蘚。

  牧民一家客氣地款待這兩個陌生人,全然不知他們是為了刺探軍情來的。兩人喝了酥油茶,吃了烤羊腿。

  “大哥,您怎么不養(yǎng)馬養(yǎng)駱駝呢?”燕衡東拉西扯地搭話。

  “馬要吃很多草吶,”滿臉皺紋的男主人喃喃地說,“還是羊好,羊不會得病,下崽也多?!?p>  “馬呀,也養(yǎng)過,”女主人聽到這憂愁地說,“被搶走了,只好養(yǎng)羊咧。養(yǎng)駱駝就更難了,吃得多,小駱駝要養(yǎng)三年呢。馬呀駱駝呀還是要大戶人家才養(yǎng)得起吶?!?p>  燕衡又問,“大叔,你們是從南邊過來?我們要往南去,怎么才好走???”

  “往南去現(xiàn)在麻煩嘍,現(xiàn)在在采礦,都不讓走呢,”男主人熱心地指點。

  “哦?全都不讓走嗎?那要從哪里繞呢?”

  “現(xiàn)在啊,可不讓走,離老遠就有兵把守呢?!?p>  燕衡和蕭定遠互相看了一眼。

  幾個月前,大夏的將領趁著太子不在大宛國中,大膽越過邊境,被左將軍帶兵擊退沒有得逞。要說大夏人為什么盯上南方那片河谷,還不是為了那鐵礦。

  牧民對這兩個喬裝打扮的馬販子沒什么戒備心,告訴他們礦場就在往南方一個山谷里。

  “從這再往南走兩三百里,就能看見那一片山頭。里面整個山谷都是赤紅色的嚯?!?p>  “都是些奴隸在那里里頭開礦!”牧民的妻子搶著說,“聽說是老遠的地方抓來的奴隸,沒日沒夜的,也是可憐人。。。那山啊我們小時候都知道,土都是紅的!聽說都是什么頂好的鐵礦。挖出來能燒出最好的鐵汁?,F(xiàn)在山谷里頭沒日沒夜地點著火燒鐵汁,那些開礦的奴隸聽說一不下心掉下去連骨頭都化了,老天可憐見?!?p>  蕭定遠和燕衡聽了面露憂色。他們早就聽說過西州如大夏和大宛這幾國,專門好戰(zhàn)就是為了靠戰(zhàn)爭劫掠周邊部族,打勝后把女人搶去充作后宮女奴,俘虜?shù)哪腥藙t拘役為奴隸挖礦修建水渠、建造城池。

  這么一聽果不其然。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大宛比大夏先掌握了更高明的煉鐵技術。有了新的煉鐵技術,軍隊士兵的刀劍和長矛既鋒利又不容易斷裂,能夠以一敵數(shù)人,怪不得大宛王軍如此信心十足。

  牧民夫妻難得見到客人,暢談起來,從今年冬天的天氣聊到鐵礦,又從鐵礦聊到王城。聽說二人從貴山城來,更是好奇地問起太子和王城的事。

  牧民當中流傳不少關于太子征戰(zhàn)的夸張傳聞,其中當?shù)厝俗钌裆襁哆兜恼f法是太子殿下手下有一支不死軍衛(wèi)隊。據(jù)說這支不死軍乃是天神給太子殿下的軍隊,身穿黑甲,手持利劍。在戰(zhàn)場上不論敵人殺死了多少個不死軍士兵,過了一夜那些士兵就會活轉過來,重新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揮動利劍和長矛。

  太子很了解這民族的人信奉神靈,故意散布王軍得神靈相助,戰(zhàn)無不勝的傳說。這一來能幫王軍征召士兵,二來也壯了士氣軍心。

  這種傳聞在同大夏打仗的時候十分管用,大夏軍隊里的不少士兵對太子的傳聞深信不疑,十分懼怕同王軍中的“不死軍”遇上。

  蕭定遠不以為然地想,這幾年大宛的王軍突然實力大增,不知道是否除了煉鐵技術之外,還因為王軍改用了新的戰(zhàn)術??上н@些牧民間的傳說只知道煽情,說到詳細的緣故就語焉不詳了。

  他回想起西剎帝國的輕甲騎兵和軍團戰(zhàn)術,心里癢癢的,想找機會在西軍里試驗一番。他想搞清楚蘇萊曼王軍作戰(zhàn)的風格和戰(zhàn)術,可惜聽下來凈是些神神叨叨的傳聞。

  西剎帝國當時就是靠訓練有素的軍團、陣法和更先進的劍鋒兵器無往不勝,蕭定遠心想。那西剎帝國的戰(zhàn)術和匈奴完全不同,匈奴善于奔襲突襲,騎兵都輕甲善射。西剎帝國則擅長整整齊齊的軍團按陣法前進大兵壓境。到底什么樣的戰(zhàn)術是最適合西軍的呢?蘇萊曼的王軍又是什么風格?

  “你說,那蘇萊曼能馭妖獸、呼風喚雨的傳言,你信嗎?”離開了牧民的氈房,騎在馬上的燕衡好奇地問蕭定遠。

  “蘇萊曼宣稱自己是神靈之子,在大宛民間頗多相信的人,”燕衡嘲諷地說。

  明明這雪山大河之間,天高云淡,容得下成千上萬的牧民和遍野的牛羊。

  “這草原能喂飽牛羊和駱駝,卻填不飽一代梟雄的野心??!”燕衡感嘆道。

  幾十年前,這片高原上還是由許多散落的小部落各自為政,牧民追逐水草而居,如同散沙一盤。偶爾發(fā)生些爭斗也是因為水源和冬天的草場發(fā)生爭執(zhí),這種牧民和羌人部落一樣,很難捏到一處。王庭一旦按牛羊頭數(shù)收稅,牧民就趕著牛羊跑了。這也逼得王族非得靠擴張掠地去聚斂金銀,四處征戰(zhàn)劫掠來得奴隸和金銀可比從牧民那里收稅多得多,且不說還有軍功和王位。

  這么一來,不過短短數(shù)十年,在貴山城的王朝就敢于把目光拋向遙遠的東方了。蕭定遠放眼望著蔚藍的天邊極遠處的雪山,對這正在發(fā)生的風起云涌竟有一種茫然。

  相比之下,中原的漢人大多一生從不涉足西疆,在京城的朝臣和世家心目中,西州三十六國只是遙遠的蠻夷小國,無君無父的蠻人,根本不值得去了解。

  自古夷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也對也不對。可是這些中原人心目中的夷狄,生活在自己的大陸數(shù)千年,在他們眼中自己的這片土地方才是神選的大陸。

  蕭定遠也是第一次真正踏足異域高原,他如今多少能聽懂了當?shù)厝说脑?,這些天同這里的牧民分食過烤羊,一起喝過馬奶酒,在火堆旁聊過天。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樣的心思簡單,無非想過得太平,能穿上暖和的冬襖,有食物養(yǎng)大娃娃。

  “這殺來殺去地去滅人家的國搶人家的土地,究竟有什么意思?”燕衡感慨地說。

  蕭定遠把目光投向荒原,淡淡地說,“太子想要得到王位,最可靠的就是靠軍功和王軍得支持。換了誰在他那個位置也會想到這個道理。何況是在這高原,不往外擴張,哪來的財富和勞動力。不善戰(zhàn)的國度只能支撐有限的人口,也養(yǎng)不起更多的兵馬?!?p>  燕衡點點頭認同道,“要說打仗,確實是這些地方出來的軍隊更為善戰(zhàn)。你看龜茲人便沒有這般驍勇?!?p>  “有挑起戰(zhàn)爭的,便有反抗的,”蕭定遠淡淡地說,“倘若你是龜茲國人,別國的王軍要殺進你的城池,奴役你的子民,那也只好反抗了?!?p>  這片大陸千百年來強者輩出,攪動風云。王位更替,邊界重劃,實在不是什么新鮮事。燕衡只是在書簡上讀到這些故事,如今二人身臨其境,這么一想倒是十分幸慶自己生在中原大國。

  大梁自從幾十年前統(tǒng)一了中原立國后,中原人總算是過上了太平的日子。如今趙淵又是個勵精圖治的皇帝,一代代大梁人至少不用像這些西州小國一樣擔心存亡。

  “你到底想好了沒有?”燕衡漫不經(jīng)心地問。

  他同蕭定遠暗訪大宛多日,漸漸知道了些事情。大宛王看重蘇萊曼善戰(zhàn),二王子和三王子雖然嫉恨這位兄長,但都不如蘇萊曼好戰(zhàn),根本挑撥不動父王對兄長的信賴。而大宛最兇狠的王軍又是一支極為特別的軍隊。

  這支王軍按說只效忠于王,但其實又并非那么簡單。禁衛(wèi)軍從士兵到最高將領都不是大宛國兒郎,反而是四處掠奪來的奴隸。蕭定遠和燕衡打聽下來嘖嘖稱奇,也不怪他們之前只略微聽說過大宛和大夏的事。

  “我大梁前些年被匈奴人壓制,這幾年一心都在擊退匈奴上,”蕭定遠嘆道,“沒想到同為西州三十六國,大宛和匈奴那么不同。”

  “是啊,”燕衡不無憂慮地說道,“大宛的王軍從上到下都是些外族奴隸出身,全倚仗軍功出人頭地,又沒有任何世家大族的利益牽扯,歷來都會支持劫掠成性的君主和太子?!?p>  蕭定遠點點頭,深以為然,“所以二王子和三王子無法撬動蘇萊曼的勢力?!?p>  “只有出征擴張,搶到了金銀和土地,禁衛(wèi)軍的將領才有機會立功分封到領地,”燕衡道,“不然這些沒有世家依靠的外族將領全無晉升機會啊?!?p>  大梁的武官將領雖然也有平民出身,但歷來位高權重的大多是世家豪族子弟。誰能想到西州的大宛國竟用自小俘虜來異族孤兒訓練成這樣一支王軍?這樣的王軍自然擁護野心勃勃能征善戰(zhàn)的蘇萊曼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