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彬札垚瀽灢粯返鼗卮稹Ｋ浆F(xiàn)在還不能面對自己化形的事實，又要在燕衡和云齊他們面前百般掩飾，簡直是煩惱多于興奮。
公主這才發(fā)現(xiàn)扯得太遠了，言歸正傳說，“剛才說人族是天道孕育出的新物種，世間還有各種飛禽走獸，更不用說妖族和神族。方才沒有說到世間還有一個沒什么存在感，但又不可缺少的大族，就是植物?！?p> “這些又跟殿下有什么關(guān)系呢。。。?！焙隍脏止?，公主說了啰啰嗦嗦這么一大圈，什么時候才說到自己的來歷。雖說這些關(guān)于天道的解釋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黑蛟朦朧之中并不覺得自己同天道有什么關(guān)系。
公主對他的不滿置之不理，繼續(xù)自豪地說，“可不要小看植物喲，我們植物雖然不像你們神獸那么地位超然，但我們可是自帶著天道最美貌的血統(tǒng)呢?！?p> “等等！殿下的意思是自己是一株植物？”蛟龍疑惑不解地問。
人間有妖獸藏身，甚至遠古的蛟龍還有血脈遺世，這就夠難以想象的了。怎么連花花草草也有這化為人形的本事嗎？他疑惑地問，“難道殿下只不過是一棵樹或者一株草化身？”
“本公主可不是一株普通的花草，”公主幽幽地說。
“據(jù)說天地間自從誕生了人族后就寂滅了數(shù)百萬年，直到有一天，無色界憑空飄下一朵從未有過的花。。。哎，就是不知道為何，這朵花一降臨就沒有花心，”說到這，公主深深地嘆了口氣，遺憾地說，“沒有人知道那花心去哪兒了，漫天的神佛尋遍了三十三重天，都沒有那花心的蹤跡。只有人間的萬丈紅塵沒有找過，佛祖說它多半是遺落在了人間。這是天地間寂滅數(shù)百萬年后才生出的唯一生靈，或許蘊含著極重要的天道奧秘，所以我只好下來人間尋回它了?！?p> “。。?！?p> 化形為黑蛟的蕭定遠不管是以人族的閱歷還是其神獸的本能，都無法完全消化這個復(fù)雜的情況。
他沉默不語了好久，喃喃地說，“原來如此。。。。那就怪不得了，”他似乎懂了一些事情，“難怪殿下那么缺心眼，性情不同于人間的女子。”
他心情復(fù)雜，這么說來，殿下根本就不是人族，連妖獸都不是，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七情六欲呢？他突然心情不好起來，郁郁地問，“那殿下為什么又關(guān)心起大宛國的事情來？還要同太子成婚？難道這也和你的那個花心有關(guān)系嗎？”
“那倒不是，”說到這公主也有些發(fā)愁起來，“因為佛祖送我下界的時候說，我得要積攢夠功德，才能找到那花心，證得圓滿，我想想也有道理，所以就選擇了守護龜茲佛國來積攢功德。”
“哦，原來是這樣，”蛟龍聽了恍然大悟，這一切包括同太子聯(lián)姻想必都是為了解救龜茲國的危難。而殿下確實是個缺心眼，不懂人間愛恨，怪不得會那么爽快地答應(yīng)嫁給那個邪氣十足的太子。這可怎么辦？
蛟龍對事態(tài)的走向略略覺得有些失望，這是什么天意注定？倘若殿下永遠對人族的愛恨無動于衷，自己還能怎么辦？他惆悵地想。
一個隱隱約約的想法冒出來，但是轉(zhuǎn)瞬即逝又沒有抓住。正在胡思亂想著，公主高興地大聲說，
“到了！”
他們兩個飛了這半天總算到了要去的地方。
遠處的天空漸漸泛白，現(xiàn)出旭日東升前的霞光。下面是一片無邊無垠的云霧之海，如松軟的棉花鋪滿在腳下，最奇的是那云霧中有數(shù)百座尖塔刺破云霧聳立，仔細看那些塔尖或銀光閃閃，或?qū)訉盈B疊如同玉筍，雖形狀各異但無不精巧絕倫。
蛟龍盤旋了一番，在最高那座尖塔的頂上落下，變回了人形，同公主一起在那塔頂坐下。腳下便是浩瀚的云霧，猶如仙境。
“不用擔(dān)心，方才我們已經(jīng)穿過結(jié)界，這里并非同一個西洲，”殿下道。
“這是哪里？你說要告訴我你的來歷，難道這就是你天界嗎？”蕭定遠望著云霧海問。
天光云影，正值一輪旭日冉冉上升，淡淡的光影射向四方，在云霧上投下一片白亮的光。
“不，這是數(shù)千年后的人間，你看，那些都是人族建造的高樓。”
蕭定遠仔細一看，果然云霧之下有密密麻麻的街道，方方正正的亭臺樓宇，確實是人間的國度。而他身周的巨大尖塔看來也是人族所造，不知怎樣才能造出這樣比山峰還高的高塔，他不由在心里贊嘆。
“雖說眾神托身到人間教化人族，但殺戮并沒有停止，相反還孳生出了更多新的惡，”公主一身紅衣坐在高塔之巔，穿著小羊皮靴的雙足垂在墻邊緣蕩來蕩去，腳下就是萬尺高空，如絲緞般的長發(fā)在晨風(fēng)中輕輕拂動。
“既然神族可以看到數(shù)千年后發(fā)生的事，那為何不去改變一些事呢？還是說不管怎么做，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切？”蕭定遠俯瞰著陌生的人間困惑地說。
“神靈可以窺見未來，正因如此他們看到了天譴將至，”公主憂愁地說，“可天道是連神也無法操控的?！?p> “那就是說，神族插手也無法改變結(jié)果了？”蕭定遠若有所思地說。
“對，而且如何制止人族的殺戮，神族內(nèi)也有分歧，”公主耐心地解釋，“有的神族提倡慈悲戒殺，可也有的認(rèn)為人族天性狡猾虛偽，又有永不滿足的貪欲，為了攫取權(quán)力和財富甚至敢與天為敵，并不是能被教化的物種?！?p> 蕭定遠想起大梁國的朝臣和宮廷內(nèi)斗，默然不語。
“佛陀的有些弟子認(rèn)為人族貪嗔癡欲，乃是殺戮的根源，唯有持戒滅欲才能去除惡根。但人族之所以生生不息，也正因為其熊熊不絕的欲|念。再說愛和欲亦是天道，神族和妖族都很有一些黑歷史，可見并無善惡之絕對，總之誰也不能說服誰?！?p> “愛和欲亦是天道，但你們植物不是就沒有愛憎嗎？”
公主聽了一愣，那黑蛟化回人形，妥妥地是個美男子，眉目清冷望著無邊云海，戰(zhàn)袍束起更顯的腰窄腿長。連公主這植物也險些看得呆了，簡直要動了春||心，心想果然是上古神獸，既有妖獸一族的俊美，又有蛟龍一族的桀驁，還真是賞心悅目啊！
突然聽到對方這么一問，她一時心虛差點嗆到，“咳咳。。。話也不能這么說。誰說我們植物就沒有愛憎呢？哎，植物果然就是常常被誤解忽視啊?！?p> 公主有些幽怨地說，“雖然我們跟那些常年發(fā)||晴的獸類是不好比，但植物的感情也是很豐富的，有時候還很悠長呢，只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的確不那么明顯。。。。”這還真是個難解釋的問題。
“那殿下有過動心的感覺嗎？”那黑蛟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問道。
殿下的心思一直在人族的問題上，突然聽問到動心這個復(fù)雜的問題，不由一怔忪，“動心？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公主白玉般的臉龐在晨風(fēng)中微微發(fā)紅。
那黑蛟化形的俊美的臉上流露出傷感而失望的神情。
“看來殿下果然是沒有心呢，”他喃喃地說，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給公主聽。
他心想，那就一切都講得通了，天道果然是個很操蛋的存在。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在京城那軟紅萬丈里有多少形形色色的美人，自己卻沒有一個喜歡的。來到這異域荒涼的所在，居然碰到了一個讓自己神魂顛倒的人，卻是個無心的植物。難道真的是天意弄人？
黑蛟想到這里，似乎一切都有了解答，但又什么都改變不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高空中的晨風(fēng)帶著霧氣，明明是紅日升起的壯麗景色，但這冷冷的晨風(fēng)卻和殿下方才的一番話一樣，吹散了所有期冀。
殿下把來龍去脈都說得很清楚了，既然無心當(dāng)然也不會生情。所發(fā)生的一切，殿下看上去并未放在心上。
蕭定遠怔忪地望著云海，心想，如夢如幻譬如朝露，不外如是。
殿下并沒有作弄他，也無意玩什么欲擒故縱。無心之物，當(dāng)然是無法感覺到情和愛的?；叵脒^往種種，果然都說得通。
世間萬物，連飛禽走獸都有情，為什么自己偏偏要喜歡這一個沒有心的？
他突然覺得心中空空，只有無盡的迷惘。當(dāng)日有多么火熱，此時便有多么空虛和冰冷。
二人默默地看著日出，過不了多久，那云霧便被日光曬得淡了，露出底下的人族都城和遠處連綿起伏的金色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