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塵一拳頭捶在了矮幾上,震得上面的茶杯都晃動了起來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陛下?”程玉婉連忙起身,驚慌的看著凌塵,“陛下為何這般生氣?儷妃和陛下歷經(jīng)險難好不容易才回了宮,儷妃身子還沒好利索就過來看陛下……”
“你知道什么???”凌塵怒氣沖沖,扭頭憤恨地瞪著程玉婉,“朕與儷妃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程玉婉做出一副受驚的樣子,連著退了兩步,然后才捂著心口,雙眼含著眼淚,低聲道:“臣妾確實不知道陛下與儷妃在宮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臣妾也明白一點,陛下之所以厭棄臣妾就是因為儷妃……”
凌塵抬頭,臉上還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然后看向程玉婉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懷疑,“你……”他遲疑了一下,沒有接下去說什么,不過態(tài)度卻已經(jīng)很明顯了。
程玉婉抿唇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眼中的淚水伴隨著她的笑容從臉頰上流了下來。
她努力睜開雙眼,模糊的看著凌塵:“臣妾就是因為知道陛下喜愛儷妃,所以就一直努力與她交好,就算出了什么問題,臣妾也努力在威后面前為她說話,給她打圓場……臣妾,臣妾不知道還能為了陛下,而為她再做些什么了……”
她說的緩慢而傷心,而臉上的淚水幾乎要滴入凌塵的心中一樣。
他第一次這么認(rèn)真的看著他名義上的妻子,第一次意識到,程玉婉其實很美麗,就算她現(xiàn)在在哭也是那種隱忍痛苦的那種不出聲的哭泣。
“幼娘……”凌塵低聲開口,之前的怒火全部消失了。他起身拿出了帕子伸手去想要幫著程玉婉擦拭臉頰上的眼淚。
程玉婉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避開了凌塵的手。在凌塵反應(yīng)之前連忙伸手接過了那個帕子,她微微側(cè)頭,避開了凌塵的實現(xiàn),道:“臣妾君前失儀,還請陛下見諒?!闭f著就轉(zhuǎn)身完全避開了凌塵的目光,輕輕的擦拭自己的臉頰,等到臉上沒有了淚水,這才捏著帕子回身無聲的看著凌塵。
凌塵有些尷尬的看著程玉婉,一會兒不知道說什么好。
程玉婉在心中默算著時間,等到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才又低聲開口:“今日陛下也累了,只怕之前與儷妃相處的也不是很好,不如稍微休息休息,兩個人之間也略微緩沖一下?!?p> “她的事情,你不用費心管了?!绷鑹m語氣略微還是有些生硬,有些煩躁的甩了一下手,看著程玉婉這才放柔了聲音,“朕心中有數(shù),幼娘你只需要管好后宮其他事情就行?!?p> 程玉婉輕輕的點頭,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除了雙眼還有些微微發(fā)紅之外,她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來之前哭過了,“臣妾明白了,臣妾只想著,陛下事事稱心如意就好?!?p> 她說完低頭斂衽行禮,“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臻兒每日里面喝補湯的時辰,臣妾就不打擾陛下處理政事了。”
“你先回去吧,晚上……”凌塵遲疑了一下,才改口:“晚上,你和朕一起去母后宮中用膳,陪著她說說話好了?!?p> 程玉婉笑著點頭應(yīng)了,這才離開了書房。
等到上了軟轎,她才收斂了臉上受傷失落的表情,唇角慢慢浮現(xiàn)一絲冷笑。她確實曾經(jīng)受過傷,曾經(jīng)痛得眼淚直流卻發(fā)不出聲音來。然而,那又能夠怎么樣?程玉婉已經(jīng)死了,那個滿心滿意全部都是凌塵的又傻又笨又驕傲的女子已經(jīng)死了。
與其說是被儷妃謀害死的,倒不如說,那個時候的程玉婉早已經(jīng)沒有了求生的欲望,是生生被凌塵傷透了心,絕望而死的。
如今的凌塵倒是會為了她程玉婉的“深情”而動容了??墒钱?dāng)初,他又是如何對待青梅竹馬的程玉婉的?
閉上眼睛無聲的冷笑著,程玉婉本來有些波動的心再次冰冷起來。再也沒有對凌塵的任何感情波動,剩下的只是算計,用盡了心血的算計。
凌塵甚至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出宮的那兩日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而聽到西夏鈺郡王送了儷妃回后宮的時候,他明顯的握緊了拳頭,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如果連這都看不出什么的話,那么她也枉費自己多活一次的機會了。
當(dāng)天晚上,威后心滿意足的看著凌塵和程玉婉一起回去了椒房宮,以為這對多災(zāi)多難的夫妻總算是和好,而凌塵也回轉(zhuǎn)了心意。卻不知道,程玉婉恰好今日見了紅,就算是共處一室兩人之間不會有什么。
這也是她放心大膽同意了凌塵留宿的原因。
當(dāng)然了,表面上她卻是不能這樣的。她滿眼的歉意看著凌塵,“不如,臣妾叫了人侍奉陛下,這椒房宮中的宮女采蘭……”
“朕累了,皇后今夜就陪著朕說說話就是了?!绷鑹m淡淡的說,拒絕了程玉婉的提議。程玉婉心中雖然不愿意,可是也不能真的強行把他推到別人的床上,因此兩人同床異夢了一夜。凌塵心中想著儷妃和皇后,而程玉婉則滿心思的防備和不安,第二日起身,兩人精神自然是不好。
然而,這看在旁人眼中,就有些不一樣了。特別是當(dāng)昨夜守夜的碧玉說兩人晚上要了水之后,連著程玉婉去給威后請安,威后看著她的眼神都慈愛了許多,更是拉著她說了一大堆滋補的偏方,讓程玉婉注意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好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程玉婉抿唇笑著,臉上帶著一絲紅暈也不解釋,反而更是讓人懷疑了。而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啪!”
屋子里面猛然發(fā)出了一聲巨響,然后就是瓷器砸碎的清脆的聲響。守在外面的宮女嚇得打了一個哆嗦,謹(jǐn)慎的微微扭頭,想要看看屋子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宮女猛然拉了她一把,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命了,要是讓儷妃娘娘發(fā)現(xiàn)了你偷窺,只怕你有九條命也不夠活的!”
偷看的宮女嚇得連忙回頭,往著一旁略微挪了兩小步,這才低聲道:“還請姐姐指教,我伺候了娘娘不到半個月,只怕會有疏漏的地方,萬一惹惱了娘娘,只怕……”
她略微頓了一下,拉住了一起當(dāng)值宮女的袖子,這才帶著哭腔道:“還請姐姐救我一命吧。”
那宮女連忙拉開了她的手,然后順平了自己袖子上的褶皺,這才低聲道:“你只要老老實實的當(dāng)值,不要對主子的事情探頭探腦的就沒事了。平日里面,娘娘還是一個好伺候的主子的。”
平日?
小宮女忍不住哭了出來,這個時候怎么算是平時。陛下已經(jīng)連著三天都沒有來見主子了……更何況,剛剛才傳來消息,昨天夜里,可是皇后娘娘侍寢的!
她一時沒有忍住哭出了聲音,馬上就聽到了屋子里面?zhèn)鱽硪粋€尖利的聲音。
“外面誰在哭,給我滾進來!”
小宮女嚇得腳一軟,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宮女卻是毫不客氣的扯著她起身,“快點,娘娘要見你,如果耽擱了時間,只怕我也是要跟著你倒霉的?!闭f著就硬拖著那小宮女起身,然后一把把她給推進了屋子里面。
小宮女冷不防,跌跌撞撞的進了屋子,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然而,之前儷妃剛剛砸了一整套的青錢瓷的茶具,一地的碎瓷片還沒有來得及打掃。雙膝一著地,她的感覺到了一陣鉆心的疼痛,忍不住吃痛叫了出來。
“你在外面……”儷妃略微有些喘息,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明顯是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澳銊倓傇谕饷妫奘裁??!”
小宮女嚇得完全忘記了疼痛,連忙低頭哭著求饒:“求娘娘饒了奴家賤命吧……求娘娘,饒了奴家的賤命吧……奴家不是故意在外面哭的,娘娘饒命……饒命啊……”
儷妃連愈發(fā)的愣了起來,“本宮什么時候成了儈子手了不成,不過是叫你進來問兩句你為什么哭,你竟然這般害怕?本宮難不成還真因為一個小小的宮女哭泣就不通情理的要了她的命不成?”
小宮女勉強止住了哭泣,驚魂不定的抬頭看著儷妃,心中又是不安又是覺得松了一口氣。
“娘娘,奴家……是奴家犯了忌諱,理應(yīng)受罰的……”她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而儷妃則露出了一個冷然的笑容,“是啊,若是本宮不罰你,只怕其他人就當(dāng)本宮好欺負(fù),以后就真的欺負(fù)到了本宮的頭上了……”
她說著微微蹙起了眉頭,看起來竟然是真的很是煩惱一樣,“這樣吧,本宮就罰你三天不許吃飯,把整個宮中換洗的衣服都洗個干凈好了?!?p> 說著,她就疲憊的一揮手,“帶下去吧?!?p> 馬上就有宮女進來,利索的捂著那小宮女的嘴巴,一人擰著一邊就把她給押了出去。
等到那宮女被押送了出去,儷妃許久沒有說話,一會兒猛然站了起來,一把就把一旁的錢瓶給掃了下去,屋子中又發(fā)出清脆的瓷器碎掉的聲音,然而這才再也沒有人隨意的發(fā)出聲音來了。
“該死!陸琪……”她咬牙切齒,抓著一旁的架子甚至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響,“陸琪,你該死!我……本宮定然不會讓你好好活著的!”
“砰!”
一聲悶響,那放錢瓶的紅木架子也被她一把推開,摔在墻上又跌落在了地面。
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椅子上,凌塵寵幸不管是哪個女人她都不會如此失態(tài),就算她嫉妒得發(fā)狂??墒?,只有在皇后位置上的那個女人侍寢,才會讓她如此的瘋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是皇后……最能夠威脅到她在后宮地位的那個人……儷妃相信,只要凌塵還愛著她,這后宮之中除了皇后就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到她的人。
她甚至可以是無冕之王……
然而,昨天夜里凌塵留宿在了椒房宮!
陸琪,她還真的是會把握時機,竟然趁著她與凌塵之間鬧翻的時候趁虛而入……這個賤人!
儷妃越想越生氣,隨手就又推翻了一旁的小幾,發(fā)出轟隆的響聲。
而在后宮的另外一處,程玉婉正坐在安撫一臉緊張的錢蓮心,而御醫(yī)在跪在一旁給她診脈。
一會兒,御醫(yī)收起了手,一旁的宮女疊起了絲帕。
“如何?”程玉婉低聲問道。
“胎相很好,只是欣美人如今心緒郁結(jié),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遲早會影響到腹中的胎兒的。”這位李御醫(yī)主要負(fù)責(zé)錢蓮心的胎,因此說起來并不見緊張,“微臣給欣美人開一劑安神藥,先喝上兩天,若是不見效,就再換藥方?!?p> “威后和陛下向來夸贊李御醫(yī)做事妥帖,如今本宮聽了,也是放心的很。”程玉婉點頭微笑,示意他去開藥方,并且讓錢蓮心找了可靠的宮女跟著去抓藥,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她。
“娘娘……”錢蓮心還是緊張不安,抬頭看著程玉婉,“這胎如今還不足三個月,可是禁足的事情……”她有些遲疑,“前些日子榮嬪和惠嬪過來,為了避嫌,嬪妾就假裝睡下沒有見人……可是,這件事情,只怕也瞞不了多久了?!?p> 她說著雙眼就紅了起來,“當(dāng)初晟美人的胎……嬪妾怕……”
程玉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入手冰涼,錢蓮心的手心中還有著黏黏的汗液,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