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瑯也想起許軒哲先前的那兩個電話。而且,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姐姐的心思。蘇茜可以和這位不可一世的楊秘書作對,卻不能婉拒心儀男人的召喚。于是,她輕輕一推姐姐,“她說的是真的,你就快去吧!”
“那你一個人……你是怎么來這兒的?”蘇茜這才發(fā)覺姐妹倆說了半天話,都沒觸及到重點(diǎn)。
“我……下面有人接我的呀,你就放心吧!”蘇瑯會心一笑,撒了個謊。
“那你自己小心點(diǎn)?!碧K茜幫她按下一樓的按鈕,爾后,隨著楊秘書走出去。
等電梯門緩緩闔上,蘇瑯郁郁寡歡的嘆了口氣。她絞盡腦汁的甩掉王媽,來到這里,結(jié)果一事無成,還極有可能讓姐姐丟掉工作。
而且,一旦從那個“囚籠”里逃出來,她就不想再回去,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可現(xiàn)在的她,身無分文,還舉目無措。她尋思著,如果坐霸王車回蘇家,請父母下樓來幫她付車錢,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蘇瑯在走出大廈,離開景世前一咬下唇,準(zhǔn)備厚著臉皮就這么干一回。
然……
她剛剛在路邊站定,正準(zhǔn)備鼓足勇氣,抬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時,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突然冒出來,肉夾饃似的夾緊了她。蘇瑯心里一驚,“救……”
“命”字還沒有出口,兩個男人已經(jīng)迅雷不及掩耳的將她塞進(jìn)早就停在路邊的一輛豪車內(nèi)。隨著一陣引擎發(fā)動的轟鳴聲,車子載著她,以風(fēng)馳電掣的速度駛離了現(xiàn)場……
蘇茜在走進(jìn)老板辦公室之前,又借故去了趟洗手間。
她用最快的速度補(bǔ)了個妝,整理了一下儀容,特別是松馳了一下因為對妹妹吹胡子瞪眼睛而發(fā)僵的臉部肌肉,爾后,深吸一口氣,在楊秘書充滿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敲響了許軒哲的辦公室。
當(dāng)聽到室內(nèi)傳來一聲“請進(jìn)”,她一扭門把,推門而入。
只見許軒哲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樓底。臉部的線條在日光的映照下,俊逸而不陰柔,剛毅而不粗獷,內(nèi)斂而不冷漠。加之Richard James的定制西裝,把他頎長的身形襯托如寒夜中的松柏,寂寥挺拔,讓人油生敬畏。
蘇茜恐高,不敢走過去離得太近,“許先生,楊秘書說你找我有事?!?p> 許軒哲回頭瞟了她一眼,然后,不緊不慢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說,“已經(jīng)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見他顧自看著桌上的文件,眼中壓根沒有自己,蘇茜一頭霧水。
是這男人太反復(fù)無常,還是因為妹妹的事讓他很生氣。蘇茜從他平靜淡泊的臉上實(shí)在找不到答案,“那我……先出去了?!?p> 許軒哲沒有反應(yīng)。
蘇茜只好拉開門,無趣的離開。
“怎么這么快?”楊秘書手捏信封,像面墻似的堵在門口,“軒哲不會是只聽說你的名字,卻不知道你長得什么樣,所以特意叫你進(jìn)去想對對臉的吧!”
蘇茜冷覷她一眼,沒有搭理。誰知,對方伸出胳臂攔住她的去路,“哎,不用回你辦公桌前坐著了,拿著這封信,直接去樓下的人力資源部結(jié)算工資吧?!闭f著,她挑釁的把那只信封甩到了蘇茜的臉上。
“你……你沒資格開除我?!碧K茜怒不可遏的瞪著這個個頭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女人。
身為零售業(yè)巨頭——聯(lián)潤集團(tuán)的千金,姓楊的女人肯紆尊降貴來景世當(dāng)秘書,目的自是昭然若揭。所以,當(dāng)許軒哲從國外出差回來的當(dāng)天,對蘇茜無意間多投去兩眼后,蘇茜就變成了這個女人的眼中釘。
“我是沒資格,可你覺得在你妹妹差點(diǎn)害死軒哲之后,軒哲還會想再見到你嗎?”楊秘書頤指氣使的看著她。
“難道……許先生也是這個意思?”蘇茜想著許軒哲剛才冷漠的態(tài)度,訥訥地問。
“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睏蠲貢樣樢恍?,扭著水蛇腰走了。
蘇茜怔在原地,捏著那封辭退信,仿佛是被憤怒點(diǎn)燃了。她倏地回過頭,一扭老板辦公室的門把,把楊秘書錯愕的低呼“嘭”的一聲關(guān)在門外。
許軒哲在辦公桌后微蹙眉頭看著她。顯然不明白她怎么沒敲門,就擅自闖進(jìn)來。
蘇茜深吸了一口氣,就像在下定一個很大的決心:“許先生,我妹妹剛才差點(diǎn)傷到你,我替她向你說對不起。”
許軒哲不著痕跡地扯了下嘴角,靜待她的下文。
蘇茜接著說,“我原以為,要開除我,只是楊秘書的一句氣話。沒想到,你也有不分青紅皂白,遷怒與人的時候?!?p> 許軒哲蘇展眉頭,似乎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定定地看著蘇茜,深邃的眸光中沉淀著一些令人難以琢磨的東西。
蘇茜的臉上頓時爬滿紅云,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好像全化成漿糊堵在了她的嗓子眼里:“當(dāng)……當(dāng)然,我……我知道從你個人的角度來說,你要開除我……也合情合理。但……但就像我妹妹說的,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在景世這短短的幾個月,我天天比別人來得早,走得晚。我不敢說我是最出色的,但我肯定是景世最勤奮的職員之一……”
“你出去通知楊秘書,今晚所有人加班?!痹S軒哲漫不經(jīng)心地打斷她,垂下頭,繼續(xù)瀏覽眼前的文件。
“呃?”蘇茜被他的顧左言右弄得一愣。
“也包括你?!彼洳欢〉募由弦痪?。
“我?!”蘇瑯難以置信地問,“難道……你不開除我了?”
許軒哲耐人尋味的瞥了她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蘇茜頓時恍然大悟,笑靨如月的沖對方鞠了個躬。那封辭退信,大概是楊秘書一手炮制,跟他許軒哲無關(guān)!只是這男人懶得解釋,或者說是不屑解釋。
蘇瑯是在接近凌晨的時候給餓醒了。
她被人帶回別墅后,連同午飯和晚飯,什么也沒吃。不是她想絕食,而是她只能用這種無聲的方式來表示抗議。
她被人塞上車后,第一時間聽到的就是王媽的埋怨,埋怨她不該擅自瞎跑,埋怨她太自私,不顧肚子里孩子的安危,把所有人,包括她們家的先生都快急死了。
蘇瑯當(dāng)時還奇怪,王媽為什么會這么快就找到她。事后,她才想明白。直后悔那天不該告訴王媽,姐姐就在景世的頂樓上班。
她原以為回到這兒,會面對一個雷霆震怒的男人,一雙粗戾野蠻,想掐死她的雙臂,但什么也沒有,那男人壓根就沒出現(xiàn),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詢問過。蘇瑯不知道是該感到慶幸,還是悲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沒改變,只有王媽代他們家先生向蘇瑯轉(zhuǎn)達(dá)的“新八條?!?p> 除了其中幾條是需要遵醫(yī)囑的,那老魔鬼不許她再離開王媽的視野,產(chǎn)檢也盡量改由醫(yī)生上門來為她服務(wù)??偠灾痪湓?,除非她順利產(chǎn)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否則,她這一輩子都休想離開對方為她打造的金絲籠。
蘇瑯心浮氣躁的在黑暗里翻了個身。不知道姐姐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那位許先生會遷怒姐姐,會把她開除嗎?還有,姐姐一旦回到家,把今天的事情告訴爸媽,他們肯定又要為自己擔(dān)心了吧!
想到這兒,蘇瑯從床上爬起來。她不想驚動任何人,沒拿盲杖,也沒披外衣,躡手躡腳的走出臥室。雖然她早就饑腸轆轆,但她的目的地不是廚房,而是客廳。她想試試,這深更半夜的,能不能打通客廳里的電話……
半個鐘頭后,王媽披著大衣,捏著一只手機(jī),匆匆從自己的房間里跑出來。
借著客廳昏黃的落地?zé)?,她看到蘇瑯一動不動的躺在沙發(fā)上,重點(diǎn)她還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
王媽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先把自己的大衣蓋在蘇瑯身上,然后,輕輕地?fù)u了搖她,“蘇小姐,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房里睡覺,怎么躺在這兒?”
蘇瑯揉了揉眼睛,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王媽埋怨道:“你看看你,老這么大大咧咧的,幸好被先生發(fā)現(xiàn),及時打電話通知我。否則,像這樣睡到明天早上,你非著涼不可。”
蘇瑯渾渾噩噩的,只記得自己剛才因為撥不通電話,所以氣憤的丟開話機(jī),在心里把那個神秘的男人罵了一千零一遍。再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快起來,我扶你回房。”王媽問,“你餓了嗎,要不要我煮點(diǎn)什么給你?”
“不用?!碧K瑯終于清醒了。她生硬的推開王媽,連同對方蓋在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一起拉下,顧自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從未對王媽表現(xiàn)出這么大的抵觸情緒,所以王媽無辜的坐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只明顯被動過的座機(jī)電話,似乎明白了點(diǎn)什么,“蘇小姐,我知道你今天跑出去是想家,想你父母、姐姐了。你放心,先生不讓你打電話回家只是一時的。等隔段時間,他氣消了,這電話自然會恢復(fù)正常的?!?p> 會嗎?蘇瑯冷冷的一撇嘴角,壓根就不相信。
*
接下來的幾個禮拜。蘇瑯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坐在沙發(fā)前守著話機(jī)。
撫摸肚子和感受胎動,似乎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樂趣。
望著她宛如行尸走肉,一天天的日漸消瘦。王媽在某一天的早上終于做出讓步,“好了,好了。這樓上先生的書房里,還有一部電話,那里沒有監(jiān)控,一會兒我?guī)闵先??!?p> “真……真的?”蘇瑯仿佛一瞬間恢復(fù)了活力,眼底的興奮和感激清晰可見。
王媽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幫到底,“不過,你不能打太久。如果讓先生發(fā)現(xiàn),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嗯。你放心,我絕不會連累你?!碧K瑯的頭,點(diǎn)得很干脆。
但生活中的轉(zhuǎn)折點(diǎn),總是來得那么的毫無預(yù)照。
幾分鐘后,蘇瑯坐在上次受辱的書房內(nèi),得償所愿的撥通了蘇家的號碼。
誰知,電話接通后,一聽到她的聲音,蘇茜便難以置信的叫道:“蘇瑯,是你……真的是你嗎?”
“姐姐,怎么了?”蘇瑯正想解釋為什么這么久沒和他們聯(lián)系,誰知,蘇茜已經(jīng)像開閘的洪水,在電話里失聲慟哭起來,“蘇瑯,對不起,真對不起。我那天不該讓你一個人走,不該讓你什么話都沒說,就趕你走的。告訴我,你在哪兒,你到底在哪兒……讓爸爸去把你接回來吧!”
“怎么,出什么事了嗎?”蘇瑯的呼吸一窒。
“有人……就是上次拿著支票來的那個家伙,前幾天又登門造訪。他……他逼著爸爸要簽一份關(guān)于你的生死狀!”蘇茜的聲音在電話里抖得像風(fēng)中的琴瑟。
生死狀?什么生死狀?蘇瑯心里一驚,正想追問。就和頭一次一樣,電話咔嚓一下斷了。
“喂,姐姐,你……你還聽得到嗎?”蘇茜不知所措,接連叫了好幾聲。但電話里一片死寂,沒有回應(yīng)。
這是怎么回事,王媽明明說了這房間里沒監(jiān)控,并且答應(yīng)十五分鐘后上來接她的,為什么不等她們把話說完,就把電話掐斷了。
蘇瑯放下話機(jī),繞過辦公桌,跌跌撞撞的撲到門邊,放聲大叫,“王媽,王媽!”
此時已臨近春節(jié)年關(guān),別墅內(nèi),除了王媽和一個看守院門的保鏢。其余的傭人都放假回家了。這也是王媽敢大著膽子,帶她上樓來的原因。所以她沿著樓梯,一路走下來,叫了好半天,王媽才從別墅外面走進(jìn)來。
大門被推開時,凜冽的寒風(fēng)夾裹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玄關(guān)的地毯上。
“為什么電話突然斷了?!碧K瑯急不可耐地問。
“是外面的雪太大,把院子里的一顆大樹壓歪,正好倒在一捆電線上,這會兒甭說是電話,就連電都停了。”王媽一邊解釋,一邊擔(dān)憂的看了看衣著單薄的她,“不知道,供暖會不會受影響?!?p> 說著,她奔回蘇瑯的房間,幫她拿來大衣和一雙保暖的拖鞋,要給她穿上,“我說,你這不愛穿鞋的毛病,一定得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