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孩,老小孩,都說人老了會像個孩子。爹,你也越來越孩子氣了,你都能到飯店來吃飯了。為什么要騙我說自己病危了呢?干嘛讓我們過來。我們有多忙你知道嗎?我一單生意要多少錢你知道嗎?”
老大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服務(wù)員,你們都吃白飯的?茶涼了也不知道換一壺?”老大一口茶吐在垃圾桶里,就叫罵了起來。
“老大,都什么身份了,還這樣,也不怕人笑話?!崩隙?zé)怪了哥哥一句:“爹,有什么事,你說吧,我和老大商量好了,可以給你兩小時的時間。放心吧,我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你的醫(yī)藥費有醫(yī)保,護(hù)工費我和老大平攤,您還有什么不滿意的說出來。我們哥倆商量著來。您的遺囑,立不立都無所謂,你那點家產(chǎn),我和老大不會吵架的。哪怕只有一萬塊,他一半我一半,對吧?都不夠一晚上的用費,你還操得什么心啊?!?p> 老二說的有點語重心長。然后抬起腕表,不耐煩地看了看。
四爺什么都沒說,猛地喝干了杯中的酒,輕輕地放在了桌上:“倒酒!”
陳木拿起了已經(jīng)空了酒瓶:“老爺子,還喝?”
“我讓你倒酒!”四爺?shù)穆曇裘腿惶岣吡税硕取?p> 陳木無奈地?fù)u了搖頭,早知道在老婦人那兒再買兩瓶茅臺,也不致于老爺子在這兒耍酒瘋啊。
但凡多一粒花生米,老爺子也不應(yīng)該醉到對兩個兒子還抱有期望。
第二瓶酒上了桌。陳木給四爺?shù)沽艘槐?p> 四爺又自顧自地喝了一杯。
這時,老大才想起,老爺子身邊多出一個人來。
“喂,你是誰?我們爺仨的事,你個外人摻和個什么勁?”老大瞪著陳木問道。
“我?我是四爺?shù)乃緳C?!标惸局荒苋鐚嵒卮穑旨恿艘痪洌骸耙话賶K錢租的。”
“哈,爹,您老現(xiàn)在有派了啊,都舍得花一百塊租司機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祖?zhèn)鞯膶氊?,賣了錢,發(fā)了?”老大半真半假的問道。
“老大,你還別說,我記得爺爺以前就是個算卦的,走南闖北,說不定還真有什么傳家寶。”老二的頭腦還是靈活一些:“爹,這司機,不是來糊弄咱家東西的吧?”
陳木差點沒氣笑了。真是一對活寶。
四爺將酒杯放在了桌上,拿起筷子吃完最后一根青菜,其他的菜還都沒怎么動。
四爺?shù)卣f道:“老大,老二,我在醫(yī)院躺了八個月了,六個月昏迷,你們一趟也沒來過。我不怪你們。今天把你們叫來,是想跟你們立個遺囑。等我死后,村里的房子,也不值幾個錢,是豬寶把我送醫(yī)院的,房子就留給他了。你們沒意見吧?”
“啥?,爹,你那房子我是不稀罕,但憑啥留給他?我和老二不是你兒子?”老大首先提出了反對。
“爹,我沒意見,房子留給豬寶。您還有其他財產(chǎn)嗎?比如,宮里的物件什么的,爺爺有留什么給你嗎?”老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啥也沒有。我的遺囑是,我死后,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沒了?!彼臓斢趾攘艘槐?p> “爹,你以為買墳地不要錢啊,你不和我娘葬在一起,還想去哪兒?”老大嘟囔了一句。
“爹,你這遺囑有問題,既然財產(chǎn)都留給豬寶了,那給您送葬的應(yīng)該是豬寶,對吧?”老二說著話,沖著陳木笑了。
“好,今天你爹就問你們一句,我死了,你們送還是不送?”四爺將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老大和老二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說話。
四爺閉上了眼,半滴渾濁的老淚沿著眼角流了下來:“。你們走吧。我唯一的要求,我死之后,你們不許再回神樹村,也別說是我四爺?shù)膬鹤印N摇瓉G不起那人?!?p> “這老頭,犯倔了不是。老二,我也沒時間在這掰扯了,這樣吧,爹要走了,你安排一下,房子歸你,別聽他瞎說,那豬寶都算個啥,就是個傻子?!崩洗笳f完,拿起了公文包:“我先走了,沒時間和你們在這閑扯。”
“老大,你這就不厚道了。爹的事,我們可以都委托給豬寶嘛。以后,誰還會回神樹村呢?”老二慢條斯里的說著,也拿起了手包,站起了身。
四爺自顧自的喝著酒,眼里只剩下一片渾濁。
“在車上,老爺說了,還有一樣財產(chǎn),現(xiàn)在就可以分給你們,帶上吧。”陳木站起身笑嘻嘻地說道。
老大,老二相視一笑。
“爹,你看你,跟兒子還留一手干嘛呢?!崩洗笮Φ溃骸澳贸鰜戆?,拿了我們好早點回?!?p> 老二也微笑著站定了腳步。
陳木彎腰附到四爺?shù)亩呎f了幾句悄悄話。四爺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陳木這才起身,沖老大和老二招了招手。
兩人湊上前來。
“啪,啪”兩耳光,抽在了老大和老二的臉上。
這耳光的速度有多快,陳木算了算,他在聽到聲音的時候,手已經(jīng)插回了兜里。
聲音的速度是340米每秒??梢酝扑愠觯约旱氖炙僖呀?jīng)大于這個速度了。
幸虧初中物理學(xué)得不錯。陳木很滿意這個結(jié)果。
耳光不重,但加速度大,也夠他們受得了。“好了,現(xiàn)在你們該領(lǐng)的遺產(chǎn)都領(lǐng)了?!标惸救匀灰荒樀男σ?。
老大和老二的嘴角,慢慢溢出了血。
“好小子,敢耍我?”老大說著話,沖上前來,想要動手。
陳木的指尖已經(jīng)指向了老大的眉心:“還想要!”
老大訕然。
老二從嘴里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放在了桌上。臉上有一絲冷笑:“爹,現(xiàn)在我不欠你什么了?!?p> “還有你?!标惸咎嵝蚜死洗笠宦暎骸巴鲁瞿阕炖锏墓费?,滾吧!”
老大從嘴里也吐出一顆牙,放在了桌上。
兩人摔門而去。
周公解夢有云:夢見牙落,親人離世。
殊不知,有些人的牙,是被扇落的。
老大,老二剛出門,四爺一陣猛咳,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老板,麻煩你送我回村吧?!彼臓斦f完,老淚縱橫。
……
陳木將四爺送回了老宅。
四爺站在屋門,看了看陳木:“老板,如果有一天,你能回神樹村,把這房買了吧,多給豬寶點錢,算是我欠他的。記住我留下的記號,或許,對你有用?!?p> 說罷,四爺背起手,慢慢地走進(jìn)了房子。隨手關(guān)上了門。
陳木愣在當(dāng)場,不知道四爺?shù)脑捠呛斡靡?。此刻,一扇木門豎在了陳木的眼前。
四爺走了,去了他應(yīng)該去的地方。而他一生的夢,碎了,醒了,到此也已經(jīng)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