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寒風村

　　寒風村圍繞著威靈頓莊園所在的高地展開，耕地集中在村子南邊，靠近安東市的方向，那兒有一條發(fā)源自霧月山脈的溪流。

　　站在溪水邊，路維望著光禿禿的田地，以他貧瘠的農業(yè)知識而言，安東市屬于寒冷地帶，種植的應是春小麥，春天播種，夏末收獲。

　　然而，一個月前，成熟的小麥才被收割完，等到十一月時，村民們便要播撒種子，等待來年的收成。

　　“不同的世界，雖有共同之處，種植時令和作物習性都差異甚大，不能一味地套用經驗。”

　　路維呼出一口氣，將這一點謹記于心。

　　他回憶起昨夜看的資料，寒風村有耕地五千余畝，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作物是小麥。這個數字看起來驚人，但土地肥力差，一年只能種一次不說，每畝小麥產量只在一百二十千克左右，收割后留下來年播種的量，再經過加工處理得到最終的面粉重量，只有八十千克。

　　每年這時候，村中央的大糧倉里都堆放著收割完的小麥，農戶們各自保管自己的份額，將剩下的賣給帝國農業(yè)部的收糧官或是糧商，轉化為上交莊園的地租。

　　所謂自己的份額，就是三七開，農民交三成的地租，剩下近三百噸糧食，攤到每個人頭上平均每天一斤出頭，純靠粗糧當食物，這個數字只是勉強糊口，幾乎攢不下結余，這還是收成好的時候，一旦欠收，面臨的便是饑餓的威脅。

　　大約七年前，異常的寒潮席卷帝國東部，造成大面積的糧食欠收，寒風村幸有存糧，伊芙琳也果斷免去了農戶們一年的地租，才堪堪度過荒年，莊園財政急轉直下，正是從那時候開始。

　　領主這邊，收上來的一百多噸小麥粉大概能賣出兩萬金幣的價格，當然，這是稅前。

　　九年戰(zhàn)爭中，布列塔尼帝國先敗后勝，皇帝維克斯·菲利普三世趁機進行了大規(guī)模改革，“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這種大小貴族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被中央徹底瓦解，所有貴族一律向皇帝效忠并建立以地方總督制為核心的新體系。

　　簡而言之，貴族和自由民向總督交稅，忠誠的地方總督則向中央交稅。

　　以土地稅為主，零零總總合計之后的稅率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向稅務官繳完稅后，只剩下一萬金幣出頭，很不幸的是，伊芙琳所說的三千金幣欠債，是算上了今年的地租的。

　　沿著村子的外圍行走，路維望著北方的霧月山脈，一望無際的平原只有少許起伏，如此廣袤的荒地，不禁問道：“伊芙琳，這些土地有主人嗎？”

　　“事實上，這里就是帝國的邊境?！?p>　　伊芙琳笑了笑，“如果咱們能向外擴張，依照《帝國拓荒法》，這些荒地都屬于我們?！?p>　　原來如此！

　　路維恍然大悟，明白了那些領地挨著幾十里遠的大小貴族怎么老惦記著自己這塊地，雖然位置偏遠，但把守住了邊境要道，更重要的是，威靈頓莊園已經失去了擴張的能力，要開發(fā)這片貧瘠的土地，常規(guī)情況至少要幾萬人和數十年的時間，而威靈頓莊園什么都沒有。

　　不過，知識和魔法可以改變一切。

　　回到村子里，路維見到了年愈六十的老村長馬克，頭發(fā)花白，體型瘦削，滄桑的面容上有一雙世故的眼睛。

　　“男爵大人，好久沒有見到您了！”

　　見到男爵親臨，老村長十分激動，村里的人都知道路維的病情，眼下有了好轉，村民們也像自家小孩病好了一樣高興。

　　這種情況恐怕只發(fā)生在寒風村，靠的是威靈頓家族數代耕耘和伊芙琳多年來樹立的良好形象。

　　路維遭遇意外的事情，伊芙琳一直對村民保密，眾人更不知他死而復生的奇跡。

　　“以后你會經常見到我。”

　　路維頷首示意，身邊的伊芙琳問道：“老爺子，我昨天說的事，你通知了村里的獵戶嗎？”

　　“當然，伊芙琳大人?！崩洗彘L向圍觀的村民招招手，“漢格，帶著你的人過來，你們這些家伙，回去干自己的活去！”

　　圍觀的人群散開，留下四名精壯漢子，為首的一人體型健碩，胡子拉碴，面容倦怠，唯獨一雙眼睛如鷹銳利，正是村里最老資歷的獵戶，漢格。

　　“男爵大人，伊芙琳大人！”

　　伊芙琳直接道：“漢格，最快什么時候可以進山？”

　　“這幾天我們就打算進山了，”老獵人立刻回答，“伊芙琳大人，您確定要和我們一起嗎？山中環(huán)境險惡，我擔心大人您......”

　　“不僅是我，男爵也一起。”

　　伊芙琳的話讓漢格大吃一驚，“男爵大人，您，您也......”

　　老獵人心里叫苦，他們擔憂的其實不是伊芙琳和路維的安全問題，而是為了保證二人的安全，就必須繞著那些危險走，更沒法深入山林，一趟下來怕是打不到多少獵物，還錯過了冬天來臨前的最后時機！

　　即便是伊芙琳大人這樣的好人，也難免要折騰咱們啊，漢格默默感嘆。

　　路維打量著幾位獵人的表情，笑了笑，“漢格，你們是不是覺得帶著我們兩個累贅進山，收獲會大打折扣？”

　　漢格一驚，自己的小心思直接被男爵大人點了出來，連忙擺手，“大人，您誤會了！”

　　路維臉色一正，沉聲道：“此行還有一名見習騎士同行，進山，就是為了有所收獲，這可不是去秋游，你們要做好直面危險的準備?！?p>　　獵人們面面相顧，有一名見習騎士加入，至少保護男爵大人的任務不用他們操心了。

　　“你們有多少人，就你們四個嗎？”

　　“是的，這是我的兒子，漢斯，這兩個家伙是布萊克和懷特，住在我隔壁的一對兄弟?！?p>　　老獵人兒子的年紀和路維差不多大，但比起弱不禁風的路維，漢斯要壯得多。

　　“回去準備吧，五天后黎明時分集合進山。”

　　之所以決定了五天的時間，是因為路維需要時間修習魔法，擴大自己的魔力儲量，至少要能自由地釋放元素探測。

　　回到別墅，午餐時，伊芙琳從積灰甚多的儲藏室里取出了一桿獵槍。

　　“這是你父親在九年戰(zhàn)爭時用過的槍，沒開過幾次火，擦擦還能用?！?p>　　老韋爾斯利作為男爵，隸屬于貴族騎兵部隊，當然不怎么使用獵槍。

　　接過燧發(fā)槍，撫摸著木質槍身上的符文痕跡，路維端起獵槍，比劃了幾下，愛不釋手。

　　槍，火藥，對芙拉爾大陸來說都是新鮮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