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除卻徐州，揚州，交州（注1）三州之地的稅銀沒有抵達京都之外，其余六州共計稅銀四千二百七十六萬兩，扣除五月份至八月份徐州因北河決堤虧空的一千四百八十萬兩，盈余約兩千八百萬兩，這......”甄嵩顫顫巍巍的從袖袍中取出一份折子，打開高聲念道，后面的內(nèi)容還未說完，便被圣上打斷。
只聽圣上問道：“徐州一地因為今年發(fā)了大水，朕免卻了一年的賦稅。揚州和交州又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交州離京都路程遙遠，若是從海上用船托運，極容易受到海盜，倭寇等侵擾。從陸地上運，至少得需三個月才能抵制京都，按照往年的規(guī)矩，起碼也得到臘月才能進京?！闭玑哉f道。
“那揚州呢？揚州乃是天下九州之中最富的之地，僅一州之地的稅銀就起碼抵得上三州之地稅銀之和，為何也沒有按期抵達，更何況，江南到京都之間有運河，一月有余便能抵至?！笔ド蠘O為不滿的問道。
“陛下，臣弟這里有一封來自揚州知州（注2）陸瑾之的奏疏，其中詳細寫明了原因！陸瑾之托臣弟上呈給陛下?！北膘o王爺水溶也從懷中掏出一份折子遞給了走下臺階收領(lǐng)折子的戴權(quán)。
“陸瑾之在折子中說道揚州往年向國家繳付稅銀都是由金陵應天府衙門統(tǒng)一其治下各道的稅銀之后，然后統(tǒng)一用大船自運河北上運至京都。陛下也知道揚州雖是天下九州之中最富，但同時揚州下轄四道，百姓少說有千萬，這四道自北往南分別是以金陵應天府管制的淮南道和江南道，以金陵建鄴府管制的江西道和以金陵江寧府管制的浙東道。陸瑾之的難處正是出在了江南道之上，因為陛下在九月初的時候，任命了新的江南道巡察御史，而且還是巡漕御史！”北靜王爺直言道。
北靜王爺話音剛落，便是有人提及了王子騰之子王攸，因為王攸就是這新任命的江南道巡漕御史。其實大家都能理解江南那幫官員的心思，不外乎想趁此機會在新任的巡察御史面前賣個好，這是潛規(guī)則。
橫豎里只要在明年正月之前將稅銀運抵京都即可，至于運河結(jié)冰與否根本就不影響，更何況運河結(jié)冰正好還省了巡漕御史的差事，這何樂而不為呢。
運河結(jié)冰了，那淮河以北的水道就徹底不能通行了，多數(shù)的船只自然就只能滯留在淮南和江南一地，這也有利于統(tǒng)一管理，統(tǒng)一視察。
可江南那些官員沒料到的是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了半個多月，使得朝廷北方的敵人集結(jié)大軍欲行叩關(guān)，甚至隱約威脅京都安危。
群臣都是偷偷的看向坐在做高處那把椅子上的圣上，不知道接下來圣上會如何做，因為九月份的時候陛下也沒想到變天了。
這天時，無論敵我，都沒占到便宜，所有人都被逼著走到了生死決斗的局面。
金鑾殿內(nèi)，出奇的安靜了半刻鐘，這段時間內(nèi)，所有的大臣都是噤若寒蟬，屏氣凝神。
忠順王世子腹中斟酌了一番，說道：“陛下，臣弟有一言，事關(guān)如何解決塞外邊境一事?！?p> “說！”
“臣弟雖不知如何用兵打仗，但也知曉這瓦剌部和女真部向來不對付，不如我朝此次就給其中一方一塊肉，讓他們之間互相廝殺，如此一來，此次危機迎刃而解！”忠順王世子笑著說道。
“世子此言謬矣，若是瓦剌部和女真部實力相當，那這般做確實不錯。還有世子如何得知此次叩關(guān)之舉不是瓦剌部首領(lǐng)和女真部首領(lǐng)商議好的，一道用兵，一邊直逼云中，一邊直逼遼東！是故臣不敢茍同！此外，剛才云中節(jié)度使和遼東節(jié)度使將情況講述的相當清楚，云中所在的瓦剌部騎兵頂多五萬，可遼東境內(nèi)的女真部隊卻是有十萬之多！這肉應該給誰呢？給了若是兩方不打起來，合力叩關(guān)又當如何？這其中不定的因素太多！”站在北靜王爺水溶身后的一名官員說道。
“是，馮將軍所言甚是！”不少官員都附和起來。
反駁忠順王世子的官員正是馮紫英的父親馮唐，同時也是從二品的神武將軍！
馮唐看向甄嵩，恭敬的問道：“甄閣老，不知按照當下戶部的統(tǒng)計，假若朝廷用兵，可否有多余的銀兩支持？”
吵吵嚷嚷這么久，馮唐說了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句話。
有錢就能打，沒錢那就不能打！
甄嵩雖年邁，須發(fā)皆白，但依舊精神矍鑠，又聽他念道：“有，不過就是不知道諸位大臣是否同意？這是諸位的俸銀！”甄嵩頭一個看向的人便是吏部尚書張沅正，畢竟后者才是今朝的內(nèi)閣首輔，所有官員的俸祿也都是由戶部支給吏部發(fā)放的。
張沅正面色一變，沒想到甄嵩這個老家伙居然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了，若是他開了口說同意，那就會得罪許多朝臣，若是不同意，那圣上又會怎么想自己。只是他不明白甄嵩他到底要做什么，自打進了這金鑾殿，甄嵩所在的北靜王一派官員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根本搞不清他們的實際目的是什么。
正當張沅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際，圣上開口說道：“先以國家安危為先，至于朝廷欠諸位的俸銀等揚州和交州的稅銀抵至京都之時，再由吏部發(fā)放！”
“是！陛下！”甄嵩頭一個響應，然后將手中的那份折子遞給了戴權(quán)，讓他呈上御案，隨后退至一旁。
“至于輜重糧草，由兵部和戶部協(xié)商處理籌集運往邊境！”圣上看了一眼賈雨村，后者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退朝！”
群臣再度山嵩萬歲，開始有序離開金鑾殿。
司馬爍和裴赫二人快步來到王子騰跟前，都拱手作揖道：“大人，此次有勞了！”
“爾等盡快回到駐地，整飭邊軍，一切多加小心！”王子騰囑咐道。當年升任九省統(tǒng)制，奉旨出都查邊之時，他見過兩人，也看過二人麾下的那幫將士！
司馬爍和裴赫二人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后就快步離開了。
“王大人，陛下有請！”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跑到王子騰身邊，小聲的說道。這個舉動也讓不少人羨慕不已。
“王爺，這王子騰確實深受陛下信任，看來下一個能夠入閣的想必就是此人了！”
“嗯。”水溶點了點頭，笑著表示同意。
泱上云逐
注1：徐州，揚州，這里并非特指當下的兩處江蘇地級市，而是類似于三國時期的九州。揚州古稱（廣陵，江都），當然林如海是揚州巡鹽御史，我在上本書里的設定就是當下的地級市揚州。原著里還提到一個地名那就是瓜州（惜春和劉姥姥見面的地方，包括巧姐被賣的地方），這里的瓜州想必大家知道是哪，正是揚州南部的渡口。所以后文我更多的會用瓜州指代揚州，免得攪渾。 注2：知州：因為原著紅樓里有節(jié)度使這個官名，所以我盡量采用的是唐宋的官制。這里的知州全稱是權(quán)知某軍州事，這在宋朝是二品以上文官擔任。并非是明清時期的知府或者知縣，一州知州相當于一州之刺史！這里的知州相當于明朝地方上的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