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儉領(lǐng)著王攸，薛蟠一行人回了姑蘇王氏所在的滄浪亭，滄浪亭，雖然名為亭，但實際上卻是一處園子。
未等王攸，薛蟠下車，王儉便讓緊隨的小廝先進門回家給老太爺和老爺去報信，而他自己則是拍馬來到馬車跟前，笑著說道：“攸兄弟，文龍兄，且下車吧！”
車廂內(nèi)，薛蟠看了王攸一眼，接著便站起身，先一步出了車廂。王儉見薛蟠已出，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眼光也隨即看向薛蟠的身后，可等了一陣，卻是不見王攸出來的行跡。
相反倒是姑蘇王氏這面府門洞開，王家老太爺王之績和當(dāng)家老爺王子胄領(lǐng)著闔府上下的小廝從園子中迎了出來。
王儉急忙下馬上前攙扶，也正是此刻，車廂內(nèi)的王攸走了出來，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的和王之績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一觸即分！兩人立即對對方做了一個評價。
不簡單！一個是人老成精，不怒自威至歸真；另一個是少年老成，鋒芒內(nèi)斂至圓融。
王之績裝作人老昏聵的模樣，由著身邊的小廝攙扶著走上前，細細的看了看王攸，笑問道：“你就是攸哥兒？”
王攸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微笑的作揖行禮道：“攸見過叔祖！”
“好！確實是與眾不同，沒想到子騰那小子居然生了這么一個......”王之績欲言又止道，這并非是王之績一時找不到詞來形容，而是他故作如此想試試王攸的深淺。王攸聽了，雙眼微瞇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回道：“叔祖可是要說雛鳳清于老鳳聲亦或者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乎？”
王之績愣了一下，立刻笑道：“極是，極是！聽聞攸哥兒是探花進士出身，確實名不虛傳！”笑罷，立即將王攸領(lǐng)進園中。
“攸哥兒覺得此處如何？”王之績指著面前的假山流水，亭臺樓榭，笑著問道。
“才剛我未入園之際，自車廂轎簾內(nèi)向外張望，見一池綠水繞于其外，臨水山石嶙峋，復(fù)廊蜿蜒如帶，將園外縈回之碧水納入此園景色，卻是未入園先得景之佳構(gòu)。此時入園之后，則見土石相間，古木森郁，倒是頗具山林野趣，不失為一處致仕養(yǎng)老怡情的好去處！”王攸一面由外及內(nèi)的對著滄浪亭做出了評價，一面拍手鼓掌稱贊道。
王績之捋著顎下已經(jīng)花白的胡子，面有得意之色，說道：“這處園子是自前朝留下來的，再往前推就是宋朝了。至于這園子為何到了咱們王氏的手中，這就要說起我的父親了，當(dāng)年世祖皇帝還在世時，就將這座園子賜給了我們王家，這一晃已經(jīng)過去了有近一百年，這處園子也算的上是我們王家的祖產(chǎn)之一，只不過當(dāng)年分家的時候，我有幸得了罷了?！?p> 說話間，一行人便是來到了一處名為翠玲瓏的院落，只見此處前后，萬竿搖空，修竹如林，三間正房和幾間大小不一的旁室掩映其中，又聽得一旁王績之笑道：“聽人說，攸哥兒最喜這竹子，我便將晚膳安排在了此處，不知可喜歡否？”
王攸感激的說道：“有勞叔祖和族叔費心了！”
“不打緊，不打緊，都是一家人，攸哥兒何必客氣，請!”王績之邀請道，示意王攸和薛蟠一道進去準備用膳。
宴席上，王績之將族中的幾個小輩介紹給了王攸認識了一下，只留下了王儉和王儀兄弟二人作陪。見此情狀，王攸也知道這位叔祖必定是有求于自己，且看他接下來會如何。
“攸哥兒，你南下之前，你父親可交代了什么？”王績之試探道。
“并無特別囑咐，只叫我相機行事！”王攸搖了搖頭，恭敬的回道。
“相機行事？你父親倒是狠得下心，也放的下心，讓你千里迢迢的從京都來到這江南?！蓖蹩冎嬗袘C色，然后叱責(zé)道：“他雖是我王氏一門的當(dāng)代家主，但是論輩分，他見了我也得叫聲叔父，行晚輩禮。你又是他唯一的嫡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任家主非你莫屬了。攸哥兒若是想回家，我現(xiàn)在立刻書信一封北上，叫你父親命人帶你回去?！?p> “叔祖這話我倒是聽不明白了?！蓖踟恍Γ抗馕⒛目粗蹩冎?，他可不相信這位老太爺不知道他來江南的目的。
“你看看我，我這人老昏聵的東西，一時間竟忘了攸哥兒還是我們這揚州江南道的御史大人，哈哈?！蓖蹩冎Ω孀锏男Φ?，神色之間亦露有敬畏，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御史大人此次奉圣命南下任江南道巡漕一職，不知意欲何為?。俊蓖踝与心碇票χ鴨柕?。
“疏浚河道，監(jiān)造海舫，稽查漕運?！蓖踟话逡谎鄣幕氐溃@十二字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太過籠統(tǒng)，令人捉摸不透。
就比如疏浚河道，疏浚的是哪里的河道，江南一地河道眾多，若以運河來說，穿過的城鎮(zhèn)皆是繁華之地，單其中疏浚費用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各個地方肯定希望自己的那塊地方是頭一個疏浚的，那這其中自然而然就少不了一番孝敬。
再說監(jiān)造海舫，這海舫的用料，選址，以及海舫上的一切事物，哪一樣不需要花上成山的銀兩，這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此外海舫的選址還有利于地方的開埠，這埠意味著什么就不言而喻了，看看揚州府的瓜州渡口，姑蘇府的楓橋渡口，金陵的秦淮渡口，這些早年間都是埠，現(xiàn)如今又發(fā)展成了何等模樣。
至于稽查漕運，這河道之上每天來來往往的商船，客船，官船等等不計其數(shù)，其中商船的收稅最重，每一家字號或者其后的世家大族都希望自家的船能快些出港和回港，最好是不要交稅直接放行，這樣就能夠占的先機，從而賺取更多的利潤。
總而言之，這是一道肥差！若是能將各處要職盡數(shù)收入自家囊中，那么可以說在江南道這處地盤上，王家的勢力必然會再上層樓，就算不及甄家，也基本可以與之抗衡而不落下風(fēng)。
“族中子弟，可盡數(shù)聽攸哥兒調(diào)用！”王績之大手一揮，毫不客氣的說道。
“叔祖此話當(dāng)真？”王攸有些興奮的問道。
見王攸有所意動，王績之更是心中得意，點頭道：“那是自然！”
“好，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叔祖能應(yīng)下我一件事?！蓖踟Σ[瞇的說道。
“什么事？”王績之仿佛看到了成山堆海的銀子，越看王攸越是覺得這小子不過如此，少年老成終究只是個少年人罷了，一杯水酒幾碟小菜就拿下了，可見王子騰疏于教導(dǎo)或者說不會教導(dǎo)。
“我要王儉大哥的一只使刀的手！因為他先前得罪了我?！蓖踟湫Φ?，而后目光看著坐在對面一臉譏誚之色的王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