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張沅正(李賢)恭請圣安!”張沅正和李賢二人也未敢細瞧皇帝的臉色,當即行禮拜見。
皇帝重重的哼了一聲算是勉強的應了,然后冷眼看向一旁的戴權。
戴權縮了縮腦袋,不過他也知道接下來自己要做什么,當即輕步來到御榻前,將擱在一旁的那兩份密折小心翼翼的捧至了兩位大人跟前。
二位大人那里敢怠慢,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當即鄭重的接過。
從皇帝的語調(diào)以及先前戴權的提醒,兩位大人都明白又出事了,而且事情甚至有可能要比北疆戰(zhàn)事更加嚴重,不過更讓他們心中駭然的是皇帝對于情報的迅速掌握,而這情報正是來自令百官聞風喪膽的錦衣衛(wèi)。
因張沅正是內(nèi)閣首輔的原因,所以李賢特意讓前者先取過戴權手中最上面的一本折子,而他則是看起了剩下的一本。
張沅正這邊剛一掀開折子,才看了沒兩眼,就是倒吸一口涼氣,身側(cè)的李賢還未細瞧自己這份折子,立刻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一并看了過去。
“冬月十三,海盜,倭寇兩萬余部眾避開南江水師封鎖,于瑞安府登岸,一路向內(nèi)地挺進,勢如破竹?!?p> “揚州浙東道瑞安府,處州府,臺州府官軍遭倭寇,海盜聯(lián)軍奔襲,損傷慘重,節(jié)節(jié)敗退。”
“臘月初八,海盜約莫五千眾奔襲杭州府,杭州府守備宋協(xié)殊死抵抗,然敵我懸殊太大,致使城破?!?p> 李賢看著這一句句戳人肺腑的字句,只覺得地陷了。再看向折子署名處那一個個名字,以及各自所對應的官位,他明白了過來,這是江南那些人將事情直接捅給了皇帝,而且其中還夾雜著要挾。
李賢將目光急忙收了回來,再度看向自己手中的這份折子,相較于張首輔手中的那份,自己這邊字數(shù)就要少了許多,然而事情的嚴重性甚至要比張沅正手中那份更大。
“揚州江南道監(jiān)察御史,大都督王子騰之子王攸于臘月初十不幸染上天花,生死難料。臣江南道道臺阮燦呈報,其后又跟上了數(shù)個名字?!?p> 皇帝從御榻上直接將額頭上的冰巾砸向李賢,斥道:“李賢,你有何話說?朕記得這江南道道臺阮燦可是與你私交甚深?!?p> 可還未等李賢辯解,皇帝直接揮手打斷,然后看向內(nèi)閣首輔張沅正,冷聲道:“相臣,你呢?你就沒什么要解釋的?浙東道的御史是你舉薦的吧。難道你也要說浙東的事你今日才知道?”說罷,又冷冷的瞥了一眼后者身側(cè)的李賢,可見皇帝知道李大學士的辯解之詞是什么。
“浙東海盜,倭寇的事情確實地方上曾有折子遞到內(nèi)閣,然而彼時內(nèi)閣因賑災徐州一事,加之戶部那邊給出的存銀數(shù)額,實在容不得起刀兵而伐之,是故臣等思慮再三,便是駁回了浙東地方上的請求,只言之著其小心戒備,以防守為主,將沿海百姓盡量往內(nèi)地遷徙等等,又命當時在江南道境內(nèi)的南江水師提督徐成桓從旁配合,確保在遷徙期間不受海盜倭寇侵擾?!睆堛湔龘?jù)實回明道,“臣不敢欺瞞陛下,浙東御史解邦道確實和臣私底下有書信往來,然而信中內(nèi)容只敘私情,無關公務,以避結(jié)黨之嫌。”
“以避結(jié)黨之嫌?”皇帝冷笑著重復了這一句,而后說道:“你手中的那份折子上署上的名字當中也有不少人是你昔日的門生故吏吧,這也叫以避結(jié)黨之嫌?”
“陛下,張大人......”
“李賢,你給朕閉嘴!朕倒要問你,這王子騰獨子王文泱應當如何?”
聽到這句頗具矛盾的話,張沅正和李賢二人心底都是松了一口氣,雖然皇帝依舊憤怒,但是還未失去理智,足見事情還有處理的余地和轉(zhuǎn)機。二人暗自里對視了一眼,然后經(jīng)由張沅正回道:“陛下,臣等有負陛下厚望,還望陛下保重龍體要緊。”
李賢也適機搭話道:“陛下,東南之事關鍵在于江南,而江南之事又在于金陵,而金陵城中的那些官員多是太上皇一朝的老臣,雖說其中有極個別人確實是張大人的門生故吏,可張大人畢竟是您欽定的吏部尚書。若如此算來,朝廷上上下下,基本有大半官員出自吏部,這是不是有些......臣知道陛下的擔憂,可相較于內(nèi)憂,眼下外患似乎更加重要。陛下也清楚臨陣易帥不利于穩(wěn)定軍心,至于王文泱,唉!”
張沅正倒不是不惋惜王攸,只是有些時候,個人在江山社稷面前顯得太過于微不足道,更何況王攸本就是一枚他們用來試探以及轄制江南一眾官員的棋子。
“陛下,王文泱之事可以再等等!”
“張大人,你可知萬一王文泱死在江南,會引發(fā)怎樣的后果嗎?”李賢大聲叱問道,“你這是要陷陛下于不義啊,將來若是王子騰歸來,我看你如何向他解釋!”
“該向王大都督解釋的不是我,更不是陛下,而是你李大人。當初讓王文泱去江南出任御史的可是你,現(xiàn)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難道你想逃避嗎?莫要將責任撇給陛下!”
“你......”
“陛下,臣之所以讓再等等,原因有三:其一,就是兩份折子中并未明確提及王文泱夭亡的消息,當然也有可能訃告此時已經(jīng)在路上了,無論我們做與不做,皆是失去了先機,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封鎖住此等消息。其二,當時李賢建議王文泱出任江南道御史,自然也是為陛下著想,這生老病死本就是個人命數(shù),何來不義之說,陛下是君父,我等皆為臣子,哪有做兒子的怪罪父親的不是,這豈不是亂了綱常。至于這第三點嘛,屬實是臣以為陛下不能妥協(xié),該著急的并非是我們,而是他們,倘若陛下這次向他們妥協(xié)了,那以后新政的推行將會越來越艱難,這也是恰好可以防止別地的官員爭相效仿亦或者故技重施。在江山社稷面前,個人榮辱,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等到什么時候,又分為兩種情況。一,即王子騰自北凱旋,二就是王文泱大難不死!當然臣更希望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