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應是金秋時節(jié)。
地處東北北部的一個小城市開山市,昨晚剛剛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下了一宿,下得不小,天快亮了才停。
一夜之間秋轉(zhuǎn)冬,環(huán)衛(wèi)工人昨天還在掃枯葉,今天卻早早的開始清掃人行道上的積雪了。
驟雪初霽,冬日里的太陽懶洋洋的掛在東邊,雖仍舊耀眼,卻像是失了溫度。
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人們穿上厚厚的冬裝依舊縮手縮腳,嘴里和鼻孔里噴出來的團團熱氣,瞬間化作白霧,又即刻隨風消散,他們行動緩慢的踩在雪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道路上的車輛也都緩緩行駛著,這里可不像大城市那樣,每條道路上又是撒鹽又是機械化清雪,這里只有主干道才有那待遇,其他的路只能靠小心行駛,慢慢開。
整個城市被白雪覆蓋,顯得圣潔又冰冷。
初雪配上寒風,讓這座城市突然慢了下來,也靜了下來,像是適應著突然降臨的冬天。
……
只有一個地方與別處不同,開山市東山區(qū)玉亭路福山家園小區(qū)外。
那里人頭攢動,而且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腳下踩著白雪,嘴里呼出白氣,議論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民警身后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人們一邊議論著一邊激動的向前涌動著,民警時而高聲訓斥時而又耐心勸導,仍有膽子大的,想看看被警察圍住的,那個倒在雪中的人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還有救沒救了?咋不見叫救護車呢?”
“都往后站站,后站站!家里都沒事???該干啥干啥去!大冷天的,你抱著孩子湊啥熱鬧!”
“是不是又殺人了?還是之前那個人殺的?”
“這畜生殺人也不分個淡旺季?從夏天到現(xiàn)在,幾個了?”
“咱也不知道警察天天都干啥?殺了人了還不趕緊破案,還有臉整天滿處溜達?”
“他們懂個屁!我去看看興許案子早破了!”
“真是,說啥好!”
“讓你往后站聽見沒有?!咋就這么多廢話呢?要不去所里嘮嘮?”
“你跟我牛啥,有本事把兇手抓住啊,誒,死的是幾號樓的?男的女的?”
……
圍觀群眾的閑言碎語,站在尸體旁的崔鳴聽得到,可這不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崔鳴退后兩步看了看四周,他掏出一根煙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叼著煙,雙手搓了搓凍得發(fā)緊的臉,內(nèi)心愧疚不已!又是一個無辜的,鮮活的性命沒了!
報案的是個清潔工,他在清掃玉亭路的人行道時發(fā)現(xiàn)了一具被白雪覆蓋的女尸!
崔鳴剛接到報案時就有種預感,那位兇手又出手了!
果然!又是背后一刀致命!
崔鳴又看了看死者。
死者是女性,臉朝下趴在地上,背部明顯一處刀傷,鮮血將她身下的白雪染紅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黑,異常刺目。
死者穿著一身淺咖色套裝,收拾的很整齊,腰身纖細,哪怕倒地后,烏黑的長發(fā)還是顯得那么順滑,隨身的包就靜靜的躺在身側(cè),包里的手機,粉餅,口紅,充電寶,口香糖分散在包的周圍,她手里還攥著打火機。
現(xiàn)場除了尸體沒有被搬動過,其他的都被破壞了,連包里東西散落的形狀也被清潔工掃雪的時候破壞了。
崔鳴深吸了一口煙,看著法醫(yī)和痕檢員低頭認真工作著,心里不由得一陣自嘲。
兇手作案干凈利索,又是在大道上,經(jīng)過清潔工的清掃,法醫(yī)和痕檢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檢材?所有能見的都擺在眼前,就這么直接的擺在眼前!可你就是找不到他!
陳兵走到他身旁,低聲提醒說:“你又在案發(fā)現(xiàn)場抽煙!”
崔鳴將煙掐滅,煙頭揣進自己的棉服里。
如果這起命案最終被認定為與之前的619連環(huán)殺人案,是一個兇手所為,那么,兇手一直在挑釁!
幾起案件,兇手從來不碰被害人任何隨身物品,確認死者身份也就變得極其容易,兇手這樣不刻意掩蓋死者的個人信息,像是不愿意給警察增添破案的難度,被對手如此輕視,崔鳴恨得咬牙根!
崔鳴此時站在離尸體三步的距離,他沒有理陳兵,又掏出一根煙點上,抬頭觀察完周邊的情況,便開始在腦中假設案發(fā)時的情景。
深夜時分,雪已經(jīng)開始下了,一個女人從一輛車上下來,跟司機朋友揮手再見,可能還喝了點酒,有些踉蹌的準備快走幾步回家,兇手就隱藏在不遠處的黑暗中,一點一點接近這女人,女人走的很快,她覺得有點冷,將衣服的領(lǐng)子立了起來,想抽根煙,但是在包里只找到了打火機……
兇手觀察著街道上的行人以及車輛,這個時間或許已近午夜,又下著雪,沒有行人,那輛送女人的車也已經(jīng)消失在路的盡頭,路上再沒有別的車,兇手快速向前,抽出鋼刀扎向正在找煙急行的女人,女人應聲倒下,兇手隨著女人的倒下,又狠狠的將鋼刀向深處捅了一下,隨即利落的抽出鋼刀,鮮血噴涌而出,兇手看都沒看一眼,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中。
整個過程可能用不了三分鐘!
崔鳴又吸了一口煙。
尸體已經(jīng)被裝袋準備運回去做尸檢,過不了多一會兒,她的親屬就會來認尸!
而他也要去接著挨罵。
崔鳴右手握拳,狠狠砸向身側(cè)的枯樹,樹上堆積的白雪應聲落下,崔鳴罵了句臟話,縮著脖子奔向自己的車。
……
崔鳴是開山市刑偵支隊重案大隊的隊長,他這個隊長可是實打?qū)嵶约焊沙鰜淼?,憑的就是腦袋瓜好使,用嚴副局長的話說,他是老天爺賞飯吃,生來就是做刑偵的料!
崔鳴幾乎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以至于三十四歲高齡仍然單身。
要說崔鳴也是要模樣有模樣,配上一米八的大個頭,又是高知家庭出身,那在開山市是條件極好的,相親的隊伍在他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開始集結(jié)了,可崔鳴連去相親的時間都沒有,像是心里已經(jīng)裝滿各種案件,已經(jīng)沒有地方再裝下別的。
可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崔鳴再有天賦,也有破不了的案,這個619案,崔鳴最不想看到的情況就是兇手再次作案,結(jié)果還是發(fā)生了。
剛才從現(xiàn)場回來,崔鳴主動去找嚴副局長,挨了一頓罵,這時候心里正煩悶的不行,之前例行的每天一次的專案會,因為總是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慢慢的嚴副局長也不參加了,變成崔鳴他們自己的研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