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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雪曉凝華

第五十一章 卷土重來(2)

素雪曉凝華 櫻小潔 1754 2021-04-18 10:12:00

  大殿空空如也,此刻只剩企哀一人。

  他為何會落淚呢?他自己知道。

  是因為自己數(shù)十萬年前還是個孤兒的時候就曾被老魔君救起,從此便待他如己出?還是,當(dāng)老魔君慘死于那誅仙寶劍而他只能有心無力如今又這般感念傷懷?又或者是,他一心智奪天下,誓報血仇而如今卻不無緣無由免凄愴入懷?

  為什么?

  他不明白了。

  他不是早已經(jīng)看淡了神族眾仙的道貌岸然?看透了世人偽善的薄情涼寡?他如今,又怎會還會有淚?不!他垂首,清淚順著冰冷的面具流瀉著。

  他還有淚……他的心還會痛,還是熱的。

  他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她!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是她的出現(xiàn),便讓他心生動搖了,讓他再次感受到了所謂的人心的溫度……

  她是他無盡黑暗中剩下的世上唯一的一線光。

  如今的他是誰?他接下來的計劃是什么?他怎么會哭呢?他智計無雙,天下萬物于他,不過都是囊中之物。他隨意揮揮手便會尸橫遍野天下普哀,八荒六合都可盡數(shù)被玩弄于鼓掌中,而如今,一切都在計劃運籌帷幄的他,又有什么可傷心的呢?

  可,終究,還是,冰冷黑暗的奢華包裹不了他那顆銹跡斑斑的心。此時此刻,他的心真的如同他這個人一樣沒有溫度嗎?他是在欺騙自己還是在欺騙他人?

  他緩緩摘下面具,清麗俊逸的面容在紅色光暈中若隱若現(xiàn)……他看著手中那躍躍欲試火苗般的精元制成的燈芯,輕輕一碰,元神便在他眼前頃刻間化為一縷青煙煙消云散,尚不如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天地萬物都是他掌中的玩物,都是他手下的棋子,任他稍稍一碰便會灰飛。

  他的眼神由清澈變得渾濁,帶著一點點火光交相輝映的暗紅,說不出的憂怖可俱……

  沒錯,誰生誰滅,都是他決定的,這個事實任誰都不能改變。

  他眼里閃爍著淚光,舒爾笑了。

  一陣陰風(fēng)襲過,徹骨的寒氣將他眼前最后的一線光,熄滅。

  四月初九。

  南方鬼金羊,大兇,宜冠笄祭祀,忌納采嫁娶。

  朝朝暮暮,云雨定何如,花日穿窗梅小小,雪風(fēng)灑雨柳疏疏。今日便是青鳶回族后第九日,也是她繼位大典的日子。

  云坤大殿上的她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加身——緋紅蹙銀線繁繡鑲邊,玉色印暗銀云紋,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鳳族王袍,此刻已然盡然穿在她的身上,端莊綺麗,恩威齊全。

  大權(quán)在握的她今非昔比,如今她已然成了一族之主,再不是凌云峰上那個屁顛屁顛的小師妹了。她望著殿下乖覺臣服的泱泱臣民,感受著昔日的母親肩上的重?fù)?dān),烈日灼灼晃得刺眼,她的脖頸擎著數(shù)斤重的華冠珠翠,不覺無上榮光背后竟有這番難以名狀的重量。

  “母親,想來平日里您就是這般守護您的子民吧?!彼高^云坤大殿云錦仙虬嵌紋的水晶琉璃呈一個橢圓形的幽冥空鏡,望見那殿宇之上遙遙不及的無際蒼穹,百感交集。

  禮畢。

  一眾鳳族飛禽如序退出了大殿。

  青鳶在左右的攙扶下正欲起身,門外忽的來了個信使,報說?!安缓昧耍菹?,魔界妖人狼破前來拜見!”

  “什么?”眾臣愕然,紛紛止住了腳步。

  青鳶手中擎著的流仙裙袂也應(yīng)聲而下,她眉心一墜,屏退左右,從王位上赫然站了起來。

  “這魔界妖人此時前來作甚,定是不懷好意,陛下,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殿下眾臣意氣高昂,一時大聲喊叫。

  聽到魔界妖人幾個字,整個鳳族的臣民都怒火中燒,先君尸骨未寒,如今新君繼位之日這魔界妖人竟敢登門造次!真是斷然不將鳳族放在眼里,他們多時先君忠誠無比追隨了多年的老部下,彼時更是個個眥目獠牙恨不得將其抽筋剝骨好為先君報仇。

  青鳶怒目圓睜,絕美的臉廓上也透出幾分兇光,冷冷道,“殺了他是一定要的,待我看看,誰給了這妖人這番膽色竟敢來我鳳族滋事!”

  她命人將那妖人帶進來。

  眾目睽睽下,來者只露出半張臉,另一半被面具遮擋著,他步履輕盈,恍若如入無人之境……似是對這大殿十分熟悉,他一進來就伸著腦袋環(huán)顧四周,像是故地重游般且時不時發(fā)出寒蟬一般的笑聲。

  是狼破。

  “青鳶陛下,我勸您還是將你這些鳥類大臣都驅(qū)逐去了,不然我接下來說的事被這些碎嘴的聽了去,可對您沒什么好處?。抗??!彼笮χ硨χ帏S,挽著雙臂,半張臉透露著撲朔迷離似有數(shù)不盡的秘密,行跡有些故弄玄虛。

  “大膽,豈有此理,在我鳳族膽敢如此放肆!陛下,這妖人定殺不待!”眾臣不屑他的囂張氣焰齊聲道。

  青鳶冷笑。在她的地盤上,她倒是被這妖人方才這番話激起了興致,更像看這到了鳳族地界兒的甕中之鱉此刻又要騰起什么樣的浪花兒,“您等且先退下,我倒要聽聽這廝能說出個什么來,倘若半句不實,我便將你剝皮抽筋,告慰我母親在天之靈!”青鳶語氣昭然,虎虎生威中又添了幾分韌性,成為女君之后的那份威嚴(yán)逐漸蔓延。

  眾人得令退下。

  狼破見人退了,這才亦步亦趨轉(zhuǎn)回了身,神色詭異的走上前對著青鳶說道,“女君陛下,我家魔君遣我來,是想跟您合作?”

  “笑話!你等妖魔,十惡不赦,人神得以誅之,我怎會跟你們合作?”青鳶脫口而出,漫不經(jīng)心冷冷一笑充滿了不屑?!肮@是本君聽到過的最大的一個笑話了!”她云袖遮面,笑得夸張。

  “陛下莫急,可聽小人說一下條件再做判斷不可?”狼破聲音變得尖細(xì)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線,比青鳶的表情更是驚喜的夸張?!澳幌霝槟愕哪赣H報仇了不是?您不想要那連城守著你了不是?”

  一聽到連城,青鳶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緩緩垂下雙臂,臉色隨之一緊,浮過一縷秋愁。

  他怎么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想干什么,快說!”她心下羞憤難當(dāng),有些急躁,更是不安。

  “呵呵,陛下您先別急。我這就說,我家魔君讓我問問你,你可想親手殺了那鏡汐?”

  “鏡汐?你說什么?”青鳶聽到鏡汐的名字似乎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鏡汐果真還活著,果然沒死是不是?”她步履逶迤的拖著長裙走向狼破,抓起他的袍領(lǐng)屏住呼吸追問。

  “是的,陛下,她還活著,她沒死,如今她就是青丘女君?!崩瞧频恼Z氣不緊不慢話留三分,三言兩語便將青鳶的心叨擾的不再平靜,而他卻在一旁觀看眉宇間盡顯游刃有余。

  “哈哈哈哈……”青鳶忽然瘋魔了般仰天長嘯,她的悲傷一掃而光,唯有眼神流轉(zhuǎn)間似是有些枉然,忽而又開始著魔一般忘形大哭。

  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一時之間,反反復(fù)復(fù)。

  她臉上,無盡的悲哀中仿佛又閃爍著一絲生機,過了許久,許是哭的累了,她又笑了,幾乎岔了氣。她一軟,身子伏在地上,幾滴淚落下,如同漸起了幾朵云箋紙上一般的淺色墨花。她勉強扶著身旁的立柱,以至于身體平穩(wěn)……

  其實,她心里早都有數(shù)了不是?她啞然笑了。她早就知道那個最她最不愿意承認(rèn)的事實,是真的。

  “這個賤人果然還活著。”她木然道。

  “她只不過失去了前世記憶罷了……”狼破緩緩說著,繞著站立不穩(wěn)情緒激動的青鳶慢慢踱著,似乎像是在欣賞一件作品或?qū)櫸铩?p>  “說,你想怎么合作?”青鳶忽的斂了凄愴,目露兇光殺氣四溢,嘴里不緊不慢帶著幾分卓坦,大夢初醒般赫然問道。

  “哈哈,女君陛下,您放心,這鏡汐是怎么活著,怎么就成了上神,我想您一定都十分好奇吧。您放心,只要我們有了合作,那這其中的一切我都會告知與您聽,只需要您配合我魔界做那么一點點事情,我們就會舉合族之力替你除去她?!?p>  青鳶愣了。

  想來自己雖復(fù)仇心切,差點忘了這妖人是來游說自己的。她雖心中恨毒了那妖女,可是如今讓她一屆女君與這魔界妖人同流合污,那她豈不是辜負(fù)了整個鳳族?還有她為了大義犧牲的母親?

  她猶豫了。

  可若不合作,那鏡汐已然上神至尊,又受到師尊等諸神庇護,如今聲勢正旺。她今日要殺她,簡直難如登天。若非如此下策,那自己何時才能報了私仇?況且……思忖難辨之際,她腦海中竟不合時宜的浮現(xiàn)出了連城的臉。

  她該怎么辦呢?她能怎么辦呢?她的母親,倘若她活著,她一定會為她指點迷津的不是嗎?對,只有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支持她!她用力咬著唇,手中的拳頭輕輕的向身邊的椅子上狠狠一捶,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個人虛脫了般做了決定……終于,過了好半晌,她才忽然對著眼前空蕩蕩的空氣,目光呆滯恍若丟了魂兒般,幽幽道,“好……”

  狼破的笑聲再次回蕩在云坤大殿上方,曲折繚繞久久不散,如秋去春來浮生一闕的夢魘。

  青鳶唯一的條件便是,此事卻只能她知他知之外,萬不可對鳳族上下有過多只言片語。是的,她想殺鏡汐,既是為母復(fù)仇,也是為了連城……

  從她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就認(rèn)定了他??伤裁靼祝灰R汐在,他就從來不會多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只有她,心里只有她,甚至身體也無時無刻不圍繞在她的身邊。她是那么嫉妒,那么羨慕。她篤定,只要她一天活著,他就不可能會是他的???,他就應(yīng)該是她一個人的不是嗎!從小到大,任憑前來提親的神仙妖魔踏平了門檻,她都從來沒有主動追求過任何一個男子,她想得到的任何想要的東西都不曾得不到,更何況是他?

  可他,確是那個足足的例外!

  之前她以為那妖女死了,自己終于有了機會??烧l料想有朝一日,又會有一個和那妖女一模一樣的人出現(xiàn)?而如今她知道了,不是一模一樣,是根本就是死而復(fù)生!既然如今那上神是妖女重生,她如何能放縱自己的殺母仇人再奪摯愛?她沒有死,好,沒死,就是上天垂憐,讓她有機會手刃仇人!讓她有機會親手除去這個勾引連城的狐媚妖精!讓她有機會重新贏回連城!這樣的機會,讓她付出再多的的代價哪怕自己的全部,她也情愿!

  思及此,青鳶的嘴角終于安心的泛起一窩笑意,她握著雙手緊緊放在自己的胸口,喜悅和復(fù)雜的情緒此刻在她臉上,已全然化作滿面的淚水。

  這世上,可不是淚痕般般,笑意濃濃,皆是淺嘗輒止?

  清風(fēng)穿塵而過,白色的日光下,狼破卻靜靜站在她的身后,沒人看見,此時他的臉上,在無人察覺之時,竟少了先前那般跋扈。

  他安靜極了,眼神中泛起拳拳溫存,正漣漪般四散……他只是怔怔看著在自己面前儀態(tài)盡喪的青鳶。殊不知,眼中亦在流淌著一縷更不為人察覺的隱忍的淚水。

  風(fēng)掠過樹梢,碎落一地的花瓣,斑駁了琉璃的光輝,成為紅塵中的殘痕。

  他又有多少秘密?

  白發(fā)悲花落,青云羨鳥飛。我只覺眼前流云翻轉(zhuǎn),又覺腳下團云一顫,俯仰舉首間,青丘便在面前。

  皓日當(dāng)空,就著漣漪般泛濫的西風(fēng),遠(yuǎn)遠(yuǎn)便能看見朽木和那斂天閣名叫連城的男子二人赫然立于雪苑門前,正眼巴巴的望著我二人的方向。凌云峰上的那個連城說是奉了沐澤上仙的命令另辟蹊徑提前到此,要跟隨師尊——也就是水卿遙為他打點張羅一些零落瑣事,畢竟一些皮毛之事還犯不著讓尊上親自動手,不是?他說著話的時候眉都不抬,兩眼自然下垂,淡入清風(fēng),恍若一切都是多么的理所當(dāng)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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