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鐘余認(rèn)罪,鐘森出逃美國。
經(jīng)各方努力,以雷霆之速審查涉嫌的公職人員。
一個月后,A市最高人民法院鐘余案正式開庭。
當(dāng)天莊音沒有露面,鐘余在開庭前和她們母女見了最后一面。
“你長大了,以后要照顧好媽媽,知道嗎?”
“嗯”小女孩一夜之間長大,倔強(qiáng)堅強(qiáng)地答應(yīng)父親。
莊音早已泣不成聲,隔著玻璃,鐘余留戀地看著她,把她的樣子深深的刻在腦海里?!安灰獊硭臀摇!辩娪嗤nD下來,輕咳一下,去掉哽咽之意,豁然地對她說?!鞍⒁簦瑤е⒆雍煤没钕氯?,我,我愛你?!?p> 莊音心痛得無以復(fù)加。
知暻還記得她出來之后,一看見她就沖上來扇了自己一巴掌。梁宸氣憤的推開她,她們母女連連后退,莊音像瘋婦一樣,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是我的仇人啊,我為什么要生了你?!彼皇志o攥著小女兒,一手重重地垂著胸口,“我好好地在工廠里打工,就被騙到狗窩里,然后被那個人□□,我生下你的時候才18歲啊。我好不容易逃出來,被鐘余收留,你為什么要出現(xiàn),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地過日子?!?p> 她怨恨地在走廊里大喊“都是因為你,你跟你那個爹一樣,像狗一樣,你們就是沒長心的畜生。”
梁宸被她攔著,安安靜靜地聽她罵完,知暻覺得她可笑又可悲。
“是的,我是狗,但我比你這個懦弱,無能,自私的人強(qiáng)多了,”她在臉上輕撫。“這一巴掌,就當(dāng)是還你生下我的,恩情。我們兩清了?!?p> 她仰頭挺胸的離開這個人。
今天旁聽地人很少,知暻和梁宸坐在最后一排格格不入,除了她們還有一對男女,孟知暻很是意外,那個西裝正式的男人居然是孟子以前打工的TIME經(jīng)理,葉幸。
她禮貌的打了招呼,葉經(jīng)理還是那副老樣子,潔癖嚴(yán)重,只對他點點頭。倒是旁邊一身低胸半截式裙裝地少女,妖媚地靠在葉經(jīng)理身上,動作間腰間若隱若現(xiàn),一抬頭露出一張美艷絕倫地臉。
她向知暻伸出手,知暻微愣也緊忙伸手,只見女孩紅唇一勾。
“你好,我是TIME的館長,時光?!?p> “你好,館長,初次見面,多謝您往日的照顧了?!?p> “照顧什么,孟子也算是我們的招牌了呢,以后有機(jī)會,還要常來呀?!迸λA艘幌卵?。
“開始了,我們該過去了?!比~經(jīng)理冷面無情地催促,時館長才又妖妖嬈嬈地跟著他走進(jìn)去,她還回頭狡黠地向兩人揮揮手。
庭審過程很順利,鐘余對自己的罪行供認(rèn)不諱。
法官做著最后的宣判,處以鐘余死刑,立即執(zhí)行。
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刑法,可親耳聽到還是不同的。
梁宸感到肩膀一沉,知暻的力氣好像一下子全都被抽空了,靠在梁宸懷里。他聽見她嘴里小聲地低語?!敖Y(jié)束了,都結(jié)束了,”她解脫一般地流下喜極而泣的眼淚。“我替你們報仇了。”
庭審結(jié)束,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梁宸扶著有些癱軟地知暻上了車。
后面,時光掛在葉幸臂彎里,看著她們的車往外緩緩離去。
葉幸終于忍無可忍地把她從自己身上移開?!澳阕罱挚词裁措娨暳耍穷^看沒了吧?能不能好好走路?!?p> “人家就是最近看了幾本小說嘛,”
“好好說話?!?p> “我最近上了個小說網(wǎng)站,上面有好幾本熱度超高的小說,什么嬌媚小師妹,軟萌太后,我是妲己啊什么,挺有意思?!?p> “你一天天能不能接收點有健康的東西了,今天不是你要來辦正事的嘛,這個樣子聽個案子就是你的正事了?”
非常難才能見上一面的TIME館長,突然駕到,只為了讓他陪她來聽一場庭審,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而且還這么巧,碰上了孟子。
“是啊,我就是來聽聽結(jié)果的,看看孟子的事了解的如何?!彼局绷耍盗舜底约盒伦龅拿兰?。
葉幸無語地擠兌她?!皯{你的本事,你要是幫忙,孟子也不用費這番波折?!?p> 時光翻了個白眼?!澳阒牢也荒茈S便改變結(jié)局的,再說了,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幫過她?!?p> 葉幸看著她目光悠遠(yuǎn),他懷疑的又看了看,剛剛的悲憫好像是他的幻覺,想想也對,是他看錯了,時光是沒有感情的。
“走吧,她的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p> 快要入秋了,秋老虎的威力十足,炎熱的夏季,房子里的空調(diào)卻沒有開啟,只有無葉風(fēng)扇對著床下的墻吹,帶動空氣流動,降低室內(nèi)的悶熱。
舒適柔軟的大床上,孟知暻蓋這薄被陷在里面睡得昏昏沉沉,遮光的窗簾嚴(yán)嚴(yán)實實地不透一絲光亮進(jìn)來。
梁宸推開小門,小心翼翼地做到窗邊,從她的手輕緩地漸漸向上撫摸,慢慢地將她喚醒,知暻睜開眼,看見梁宸笑了笑。
“飯好了,你起來緩緩神吧。”
“我睡了這么久嗎?你以后叫醒我就好?!?p> “沒關(guān)系,你好不容易睡得這么踏實。喝點水嗎?”梁宸問。
“啊,我自己來吧。”說著她起身,和梁宸一起走出臥室。
孟知暻病了,她長久以來心里高懸地事情解決了,整個人一直吊著的精氣神洪水似的傾散空了。
這病來的迅猛而古怪,胸悶乏力沒有精神,那天案子一結(jié)束她回到家里,睡得昏天暗地,梁宸怎么叫都叫不醒。
醫(yī)院體檢也沒查出什么大毛病,可之后,知暻地就經(jīng)常發(fā)呆,走神,和梁宸還在聊天呢,她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實在不放心,借了溫遠(yuǎn)家平時給首長調(diào)理身體的老大夫來給知暻診脈。
知暻先喝掉了苦澀的中藥,再接過他手中的清水,漱口,嘴里的那股奇怪惡心的味道才淡了些,看著梁宸緊張的目光,笑著說?!澳闾☆}大做了,還特意找人給我調(diào)理身體,我就是太累了,一下子放松下來,不習(xí)慣?!?p> “嗯,我知道?!绷哄讽樦f。
這藥是老大夫囑咐一定要按時按量吃的,忌生冷辛辣,囑咐他一定要仔細(xì)。
“這姑娘體質(zhì)非常不好,兒時的底子沒打好,長大了也沒補(bǔ)回來,身體早就虧空了。年紀(jì)輕,還看不出大病。只是”老醫(yī)生的話言猶在耳?!皦勖峙虏粫L?!?p> 有那么一瞬間,梁宸覺得心好像是被人揪住了,氣都上不來,不停的吞咽。
這樣的情況,老中醫(yī)見的多了,老人皺巴巴的手拍拍他。
“也別太害怕,讓她好好吃藥,好好將養(yǎng),用金銀養(yǎng)個歲壽也不是不可能?!边@話一般的大夫說了可能就讓人覺得這是個圖錢的醫(yī)混了。
老中醫(yī)先開了益氣安神的藥?!跋茸屗煤盟?,好好休息,這也是身體自我調(diào)節(jié)的過程,病情就別跟她說了,免得病人消極多思,反倒不好?!?p> 于是,梁宸才沒有告訴知暻,她身體的狀況,知暻只以為是普通的調(diào)理而已。
他們吃過晚飯,梁宸帶著她散步。
天將黑未黑,街邊的燈相繼亮了一起來,他們沒開車,沿著路邊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
“你接下來,想做什么?”梁宸問她。
“額,上學(xué)?”她認(rèn)真的思索,一點想法都沒有。
梁宸笑了笑?!昂呛?,你可真是個好學(xué)生?!?p> “小時候沒學(xué)上嘛?”她也覺得自己好笑,撒嬌地說。
“那好吧,不過先玩一玩吧,”梁宸點點頭一派正經(jīng)的問她?!澳愠鲞^國嗎?想去什么地方,我?guī)闳ネ姘??!?p> 知暻無語地白他。“在你心里我得多可憐,我也是為DM工作過的好嗎?我投資的電影還在冰島取過景好嗎?”她諷刺梁宸?!岸揖唾Y本那一套,我覺得我不一定比你這個官二代懂得少,畢竟梁教授您家,有些,清貧呢,呵呵呵呵呵”
“好吧,笑吧笑吧,你其實早就想笑我自以為是了吧?!绷哄钒翄傻刈龀錾鷼獾臉幼樱獣沁B忙哄他,一邊還笑個不停,怎么看怎么都是在嘲笑他。
“你那些都是工作,我?guī)阃?,自然比你以前玩的好?!敝獣怯X得他嘴巴都可以掛油瓶了,輕松開心地點頭。
“好吧,好吧,梁大教授,可是我又沒有錢,你花錢帶我玩啊。”
“當(dāng)然。”梁宸倏地低下頭看她,“我的錢就是你的錢?!闭\摯認(rèn)真的眼睛在夜色里閃閃發(fā)光,那顆紅痣更晃得知暻迷了眼。
她不自然的回答?!拔也挪灰愕腻X。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有錢的?!?p> 鐘淼將她以前工作的賬戶還給了她,那里面都是她攢的錢。
“那你也先花我的錢,”梁宸看出她的不好意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換了轉(zhuǎn)了話題?!安贿^我們要先養(yǎng)身體,”
“好,好的,都聽你的。那我現(xiàn)在想吃好吃的,吃麻小。。”
“別吃了,這一個月你都不能吃,忌口!”
“啊啊,連麻小都不給我買,還說錢都是我的。”
她們像一對年輕地情侶一樣,沿著小路笑笑鬧鬧,一切都似乎過往云煙地逝去了。
夜里,梁宸將看著電視在沙發(fā)上睡著的知暻抱回床上,解開她腦后的頭繩,五指在她頭頂揉按,等她睡沉了,才也回客房睡了。
半夜里知暻醒過來,期許地想著以后的生活,想著想著,笑容暗淡了一絲,腦中的理智在提醒她。“不要忘記梁宸的本性,不要有希望?!?p>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難道你還沒長記性嗎?”
知暻還是覺得回去上課比較好。
本學(xué)期才剛剛過半,梁宸和齊教授跟她的老師們都打了招呼,所以她的課業(yè)的很輕松,更多的時候是在家里寫論文。
期間,齊教授曾提出她現(xiàn)在可以接受催眠治療,被她拒絕了。
還有,鐘淼回香港了。
臨走前,鐘淼來和知暻辭行,就在梁宸家樓下。
他們站在背陰處,鐘淼的腿又可以正常走路了。
“你的腿好像還不全好了,你還是要多訓(xùn)練,心理醫(yī)生也要定期去看。”
“我知道,阿孟,我照顧好自己,這次回香港之后,我可能就不會回來了,你要好好保重?!?p> 一直低頭的知暻,終于去看他,因為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這時候,梁宸穿著拖鞋下來,鐘淼看著他旁若無人地在知暻身后清了清嗓子。
“知暻,我筆找不著了?”他對著知暻坦坦蕩蕩的問。
“什么筆?我也不知道”
“就是昨晚看書,我隨手記了點東西,好像忘在床上了,你起床的時候看到了嗎?”
“不在床上吧,我早上疊被子沒看到?!?p> 剛說完,她就看出了梁宸小心機(jī),收了話不理他。
“阿淼,你路上注意安全?!辩婍祵⑹稚弦恢绷嘀拇咏o她?!斑@是送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我不能要,阿淼,你給我太多了?!?p> “你就把這些禮物,當(dāng)做是我在陪伴你吧。再見?!辩婍缔D(zhuǎn)身離去,他的背影蕭蕭瑟瑟,知暻不忍在看,低頭,看見禮物,什么都沒說的回去上了樓,梁宸緊了緊拳頭,也回去了。
回到房子,知暻將袋子放在茶幾上,沒有動。梁宸泛酸。
“怎么不打開看看?!彼沧聛?,看著精美的袋子,旁邊知暻身子一動,他以為她要打開,腦子一混,自己拿起袋子,取出里面沉重的盒子。嘴里陰陽怪氣。“呦,Patek Philippe?!?p> 知暻一看那logo,驚訝的想,不會吧。
知暻接過盒子,打開,動作并不顯得急切,可看到表的瞬間,眼里的恍惚和感動,讓梁宸不爽極了。
“這么喜歡?”他問。
知暻沒有取出表,而是合上盒子,將它拿到臥室,放在暫時擺放這自己行李的地方。
梁宸心里更加不高興?!斑€要珍藏啊,你喜歡這種貴重的東西?!?p> 知暻覺得他莫名其妙,不過,他吃醋的樣子,還有點可愛。
她呼出一口濁氣,調(diào)動起自己的情緒,壞壞的做出懷念難忘的表情,故意說。“這表是我和鐘淼在佳士得拍賣會上看見的。2523世界時腕表,我當(dāng)時提過一次,我覺得那個表上的畫顏色很漂亮。”
說到這她也真的起來酸澀之意?!皼]想到阿淼還記得,還這么費心?!?p> 梁宸笑了一聲,“嗯,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知暻的惆悵就這樣被他打斷了。
之后午覺之后,知暻醒過來,沒有看見梁宸,周末沒有課,難道他有工作了嗎?
她吃了藥,索性在書房里看書,隨意抽了一本勃朗寧夫人的詩集。
嘴巴自然的跟著文字閱讀。
女孩的聲音干凈清冽,還帶著午睡過后的一點暗啞,低沉地念著繾綣的情詩。
悄無聲息的,梁宸已經(jīng)回來了,他靠在門邊,內(nèi)心的躁動在這一刻沉靜下來。
知暻感覺到了什么,回頭看他,露出一抹比情詩更動人的笑容。
“你在干什么?”她問。
梁宸走過去,拿出禮物的時候心里不由的緊張起來,知暻不解的看他。
他才有點別扭地說,“生日快樂?!?p> “啊,謝謝你。”知暻吃驚,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打開禮物。
“時間有點急,今年先買這個,下次我會提前準(zhǔn)備的?!绷哄方忉屩Y物是C家經(jīng)典的手鐲,他俗氣的挑選了最貴的一個,這種禮物,他以前經(jīng)常買了送給女伴,導(dǎo)致現(xiàn)在送知暻這個,就覺得是在敷衍她。
不過知暻還是很感動,她還輕松地告訴他。“沒關(guān)系,我很喜歡,而且,其實這也不算我的生日,是我隨便選的日子而已,鐘淼不知道?!?p> 知暻將有些沉的白金手鐲拿在手里把玩,扯起一邊嘴角,“我也不覺得我出生的日子有什么好慶祝的?!?p> 梁宸順勢將手鐲套在她的腕上,執(zhí)起她的手,眼睛鎖定她的。
知暻看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認(rèn)真地看著自己,那眼神虔誠得如同一個信徒。
他說“我想說一個有些,俗套的話,但我是認(rèn)真的?!?p> 他說“你的生日當(dāng)然值得慶祝,如果沒有那一天,我就不能遇見你了,原諒我這么自私,我只遺憾、難過,沒能早一點出現(xiàn),為你擋去那些痛苦?!?p> “呵,早一點你可能也……”
梁宸抬手,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嘴上,讓她聽完自己的話?!耙郧暗氖露歼^去了,以后的,每一天我們都開心的過。?!?p> 然后,知暻靜靜地看著他越靠越近,最后的時刻她閉上了眼。
于是,書里的故事接近尾聲,世間的變幻正常進(jìn)行,唯有此刻,相愛的人在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