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督學(xué)
奉曜學(xué)府。
“若叡兒知城主來看他,怕是已沒了聽課的心思?!睖劐倦S手?jǐn)科鸫沽魅绾煹牧?,待妙華走過身側(cè),才微落于妙華身后并排而行。
妙華看向那湖畔的紅亭,梨渦淺淺,“我可不是專來看他的,我這是例行督學(xué),當(dāng)然,”妙華凝眸道,“若叡兒弟弟開小差被我逮著了,那最好自求多福?!?p> “嗯……”溫寰輕笑應(yīng)著,“我們的城主向來公私分明?!?p> “左相說話就是中聽,額,那話怎么說來著……”妙華故意擠兌溫寰道,“天地可鑒,日月可表,發(fā)自肺腑,絕無虛言?”
“……城主,”溫寰無奈搖首,不禁蹙了下眉,微窘道,“都過去一個月余了,就放過臣吧?!?p> “哈……”妙華憋著笑聲,但還是有些忍不住,主要是左相這樣子實在太難見到了。
左相愈是覺得窘迫,她反而愈是覺得好笑、有趣。
選夫一事如料想的那般難有進(jìn)展,暫且擱置了下來,說來還得多謝左相的推波助瀾,妙華自沒有虧待這位功臣,只是一想到賴?yán)贤约航哒\夸贊左相卻絲毫未意識到自己被帶偏了的樣子,她對著眼前謙謙儒雅、一派正直的左相,就忍不住以此事說笑幾句。
不過時間過得真快啊,轉(zhuǎn)眼都過了月余,也是難為左相了。
“哈哈……下次,下次一定不再提了,哈哈……”
溫寰看著面前明媚的女子,眸中難掩閃動的笑意,他情難自禁摸了摸妙華的頭,“都隨城主?!?p> 不遠(yuǎn)處的亭中,有十余正襟危坐的學(xué)子在聽夫子授課。
“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狈蜃右謸P(yáng)頓挫念完此段,看向?qū)W生們道,“君子多則朝政清明,小人多則亂于社稷,修身處世,親賢遠(yuǎn)佞方能行得長遠(yuǎn),如上言,且來人說說,爾是如何看待君子抑或小人的?”
“夫子,”一十五六歲的少年起身行禮,待夫子頷首示意后道,“學(xué)生以為如圣人言,君子‘易事、難說、器之’,易于行事,難以取悅,秉公待人;小人‘難事、易悅、求備’,難以履職,易于取悅,求全責(zé)備。若想行正立直,當(dāng)與君子相交,若與小人交之,只恐空懷抱負(fù)難以實現(xiàn)。學(xué)生己見,請夫子指教。”
“嗯?!狈蜃狱c了點頭,拂袖示意另一少年,“爾也來說說?!?p> “是,夫子?!蹦巧倌昵浦杏?,在一眾少年人中更顯稚氣,他不卑不亢行了一禮,回道,“學(xué)生愚鈍,己見淺薄,只是忽想起,圣人曾有言,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p> “學(xué)生以為,君子貴在秉承道義,堅持應(yīng)有的操守,而小人……”小少年頓了一下,“則是談不上有什么修養(yǎng)的?!?p> “講得好!”有激動的學(xué)生不禁插嘴道,看到夫子嚴(yán)厲的目光后,忙噤了聲。
“哼,倒是直性敢言,”夫子吹須道,不置可否,“爾等回去后再好生領(lǐng)悟領(lǐng)悟,下課。”
“夫子慢走。”學(xué)生們皆起身行躬禮道。
“賴同硯,你也太敢講了吧!”好幾學(xué)生都圍在那小少年桌前,“就不怕……”那插嘴的少女抬手在脖子前浮夸地比劃了一下。
“去去去~”另一少女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我朝政治如此清明,這話有什么說不得的,城主也經(jīng)常說??!”
“你又不是經(jīng)常見到城主,怎知城主經(jīng)常說?”她反駁道。
另一稍大的少年寶貝地取出一本市井盛傳的小書冊子,道:“看看啊,這上面可是詳盡記載了城主的語錄,確實有這相近句子啊?!?p> “還真是。”她兩眼放光,“林同硯,你哪弄到的???”
“這個嘛……”林姓少年一臉神秘,“保密?!?p> “嘁~別是假的~”
“絕對真品,如假店砸?!?p> 小少年默默收好東西,乖巧問道:“林師兄,哪家店呀?我也想買。”
妙華同左相等了兩刻后,就瞧見這邊下了課。
這期間,妙華說是督學(xué),也就只聽了后半段,在她這里,小少年答得還行吧,但是……
“見過城主、左相大人?!狈蜃忧埔娺@邊的兩位貴人,上前行禮道。
“無須多禮,”妙華頷首,關(guān)切道,“藺夫子辛苦了,這腿可好些了?!?p> “已無大礙,勞城主掛念?!?p> “那就好啊,藺夫子還是要多注意休息,切勿過于操勞?!?p> “是,城主。”
學(xué)生們?nèi)齼蓛傻厣W(xué)離去,看到迎面走來的城主和左相,皆是一驚,緊張地行禮,“見、見過城主,見過左相大人?!?p> “不必多禮,各自忙去吧?!?p> “是……”
“城主姐姐!這里!”小少年背著小包,聲音不算大,但頗為雀躍。
妙華看了眼小少年,對他身邊的幾位學(xué)生投以微笑,隨和道:“都下課了,你們怎么還守著?”
“回、回城主,學(xué)、學(xué)生沒、沒……”
“別緊張,隨便問問,我又不會吃人。”妙華開玩笑道。
她年紀(jì)實則與他們相差不大,但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硬生生與同齡人隔出巨大的溝壑來。
“你們繼續(xù),”妙華看了眼小少年,“走啦?!?p> 小少年蹬得一下站起身來,三步并兩步走向妙華。
三人身影漸行漸遠(yuǎn),余下的幾位學(xué)生陷入沉思。
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二次見到城主來督學(xué),這次還接走了賴同硯。
對了,剛剛賴同硯是不是喊城主“姐姐”來著?
奉曜學(xué)府不重門第,他們也鮮少探究各同硯的家世,可得知賴同硯是城主“弟弟”后,還是挺令他們驚訝的。
……
出了正門,妙華與左相辭別,帶小少年回了府。
“可有想要的生辰禮?”妙華溫聲道,看向少年的眸光亦是十分柔和。
這是她同幕僚選出來的繼任者,截至目前,她還算滿意,雖然看著單純無害,但實則才十歲就藏有心機(jī)。
不是忠犬,而是兇狼。
但若將之馴服,加以教養(yǎng)、約束,既能坐穩(wěn)這位子,又能有所建樹,她自是樂見其成。
畢竟,經(jīng)此前的戰(zhàn)亂,錦都看似已正本清源,可當(dāng)他們舊人離去,這要如何承續(xù)下去,還得看后人了。
小少年乖巧地如只小奶貓,雙頰微有點鼓,溫順地坐在一處。
妙華暫時拋棄了懷中的狼崽,輕捏了捏小少年的臉頰,小少年沒有抗拒,糯糯地對上妙華的眸子,“只要是城主姐姐送的,我都喜歡。”
“叡兒,”妙華拍了拍小少年的肩,示意纓緋打開箱子,“選一個?!?p> 滿箱稀世珍寶,小少年最后拿出了那顆鮫人丹珠。
“怎么選了這個?”
“聽說鮫人只要丹珠在,即使身死,而靈仍不會滅?!毙∩倌赉露粗钊A問道,“那么是否是說,它還活著?”
“……或許?!泵钊A壓下不好的回憶,應(yīng)了一聲。
“姐姐,我喜歡活物。”他看著妙華,笑得一臉純真,“活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