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黃昏
溫煦的春日午后總使人容易犯困，和兩個小孩兒玩了沒多久，蕭湘便躺在藤椅上睡著了，只扔兄弟倆在那研究機(jī)關(guān)小獸。
這邊歆姨端來茶水，卻瞧見睡著的蕭湘，慈祥面容上不覺添了笑：“她這個年紀(jì)，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瞌睡難免多些?！?p> 一旁，尹云樓這才回過頭，發(fā)現(xiàn)人睡著了。
纖瘦身軀窩在藤椅上，小小的，清麗的面容睡地沉穩(wěn)異常，模樣還似是個孩子，還和之前一樣，一點沒變。
傾身，特意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隨之，便起身進(jìn)屋拿來一件小毯子，輕輕搭在姑娘身上。
“時間過的還真是快，我記得你第一次領(lǐng)她來茶園時，她才十一歲，那時候她還是小小的一個個兒，眨眼間，已出落成一個大姑娘。”
歆姨彎身坐了下來，目光落在蕭湘身上，慈祥和藹的面容流露出淡淡的笑，想起過去，不禁靜靜感嘆。
尹云樓聞言，目光也不由再次落到姑娘身上。漸漸，眸里、面容上也不禁浮現(xiàn)出淡淡而柔和的笑。
那種牽扯了時光的陪伴和相依，總是令人心頭一片燠暖。也真的可慶幸，小姑娘一直都在。
歆姨又將目光移向尹云樓，緩緩開口：“如今你也已二十又六，眼看著將而立之年，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飄無定所吧？”老婦人些許渾濁的雙眼盛滿了關(guān)懷，“你雖一直忙于那些要事，可那里終究不是你的家，總有一天您是要回來的。況且，你身邊總要有一個人替你分擔(dān)，幫襯著你?！?p> 他如何不懂歆姨話里的意思，可前路不可測，自己時時處在危險之中。倘若他要找也定然是找自己喜歡、想共度一生的人，可這樣他又如何舍得另一個人與自己一樣身陷險境中。
然而，此刻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那位被世人贊頌“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的柳子晗模樣。
他想著，即便是成婚，那也是等到兩國事情結(jié)束后，再以紅妝十里迎娶她，之后帶她浪跡天涯，共暮白首。
尹云樓低面翻動書頁，靜靜道：“這種事還尚早，事情不結(jié)束，我如何承諾旁人一個安穩(wěn)的家?！庇痔痤^，朝歆姨微微笑言，“這種事，歆姨不必為我操心，我心中自有分寸?！?p> 歆姨凝望他兩瞬，便沒再開口。
其實歆姨提及蕭湘，又提及他成家之事，是有她自己的用意。小姑娘的女兒家心思，身為過來人的歆姨自然看的清。
蕭湘自小就跟著他，對他的喜好再了解不過，這一路走來，也讓他早已習(xí)慣有這個姑娘的陪伴。
姑娘心思細(xì)膩，聰慧伶俐，又善解人意。靜，可陪他相坐閑話把盞；險，可陪他并肩提劍抗敵。而他自己也十分歡喜，是他再合適不過的伴侶。
可他卻一直都只是把她當(dāng)做一個晚輩來看，從未意識到姑娘對她小心翼翼的喜歡，也未認(rèn)識到他自己早已習(xí)慣有姑娘的相伴。
然而，這種事情她如何直接開口，他們年輕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都有自己的主張，這種事強(qiáng)求不來，惟愿他自己能早點看清自己的心意，莫辜負(fù)了小姑娘。
……
那天蕭湘醒來時，天色已臨近黃昏。夕陽趨近西山，整個茶園被鍍上一層橘紅色，相映湛藍(lán)深遠(yuǎn)的天空，絢爛不已。
醒來時，寧靜的庭院只剩她和依舊看書品茶的尹云樓。而歆姨應(yīng)該帶著清川星河出去忙別的去了。
低矮的凳子上，那人一襲雪白衣衫，五指纖素，垂面輕輕翻閱泛黃的書頁，靜雅的樣子根本不像凡間俗子。
桌面上，農(nóng)家煮茶的小爐灶，悠悠逸著三兩縷白氣，應(yīng)和黃昏時刻，一切閑適寧靜的很。
蕭湘便那樣兩眼盈笑，看著尹云樓，也不說話。
最后還是尹云樓發(fā)覺有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才扭過頭。
轉(zhuǎn)眼，就看見姑娘滿含得意洋洋的笑眸，好看的英容不經(jīng)意一笑，道：“傻了？”
姑娘動了動睡了一下午的身子，抿嘴而笑，挑眉利索答道：“沒有，就是覺著五爺好看，湘兒想多看看。”
一句話，又將尹云樓回的無言以對，不禁低頭無奈一笑。
這丫頭果然是口無遮攔慣了。
隨之，又低頭看書。晚風(fēng)輕輕蕩來，一切安好的不像話。
蕭湘抬起雙臂，兩手枕在后腦勺，模樣閑靜，看著那人，清眸里映著點點清淺的笑，問：“五爺有想過等一切都結(jié)束后，打算做什么嗎？”
“是打算回永興繼續(xù)入朝堂、繼承先皇遺愿昌盛常青，還是遁跡江湖隱歸山林？”
他輕輕笑：“說這些話還尚早，大夏朝局動亂不定，尹禛又時時想著攻打大夏，就連金國也開始對常青蠢蠢欲動。這樣復(fù)雜的局面，連我也無法預(yù)測還要持續(xù)多久。”
又抬頭望她一眼；“所以你說的這，我也想盡快結(jié)束?！?p> 蕭湘眸眼含笑，純真道：“那等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還陪著五爺吧。無論是上朝堂，還是隱山林，湘兒都跟著你?！?p> 聞此，尹云樓忍不住笑了聲，道：“小姑娘說什么胡話呢?！敝讣廨p輕翻過書頁，靜靜笑言：“你一個姑娘家，總歸要長大，要嫁人，總是跟著我算什么?！?p> “為什么不行，湘兒都沒打算嫁給別人。”她言辭幾分激動，但說此還是降輕了幾分語氣，眼眸閃動，是躊躇也是心虛。
尹云樓抬眼，問：“你不打算嫁給別人？”輕嗤笑一聲，“你難不成想一個人孤獨終老？”
蕭湘：“……”
姑娘咬牙抿嘴不說話了，本來還恨自己嘴快，說出“不想嫁給別人”之話，此刻聽到他這句話，真是氣的牙癢癢！
心想：怪不得一把年紀(jì)了，還沒找到媳婦兒呢！
片刻，姑娘側(cè)了個身，也不看他，語氣悶悶，跟孩子似的，氣哼哼：“一個人有什么不好？在這里我有喜歡的五爺，有歆姨、有清川星河，還有即將出世的嬋兒，湘兒覺得有你們在，我就很開心?！?p> 看那人背影，尹云樓卻笑了，覺得她這分明就是小孩子話。
“你那是未遇見自己心儀之人，等真正遇到了，便不再會這樣說了?！彼嫒莞÷冻鰷\淺柔和的笑，腦海浮現(xiàn)的卻是柳子晗的面容。
如同知道對方所想一般，突然！那姑娘翻身，問：“那五爺現(xiàn)在有心儀的姑娘嗎？”
那人抬頭一愣。
蕭湘兩眼盯著他，清眸中瞬間溢出無息怒火：“是柳子晗對嗎？！”
尹云樓被這一聲質(zhì)問，怔住了。一時間，望著眼前忽然怒氣橫生的姑娘，忘了回答。
時間一點點在蕭湘眼眸中流失，那里逐漸泛起惱、恨、痛，以及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