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涵宇跟在她的后邊,想要勸她,可是向暖陽卻急匆匆的離開了春風(fēng)巷。
她來到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冷飲廳,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看著車來車往的大馬路發(fā)呆。
呆著呆著,眼淚就簌簌的滑落,什么血濃于水?
如果事先知道,他們在這個小區(qū)生活,她說什么也不會來這里工作的!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向暖陽捂住臉,逼迫自己不去回憶,不要想。
可是,腦海中深深烙印的痛苦過往,就像電影回放一樣,剝奪了她的呼吸。
她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流出來,可她沒有一聲哽咽,就這么靜靜地嚎啕著。
父親突然的不辭而別,讓母親備受打擊,母親拉扯著幼小的她,走在無人的田埂上,邊走邊咒罵著。
她不記得走了多久,只知道走了很遠,然后她看到奶奶指著母親的鼻子,高聲咒罵,“生不出兒子!賠錢貨!倒搭錢也不要你!”
她模模糊糊的記起那個女人,谷雅潔,她當時從奶奶家的屋子里走出來,渾圓的大肚子,高挺著,笑著說:“我這一胎是兒子!”
她不記得后來怎么回的家,只記得從那以后,母親就像變了一個人,她總是扇自己耳光,把一切罪責(zé)都攬在她自己身上……
后來母親最常說的話,就是,“都怪我呀,是我的錯,招娣呀,你將來一定要生兒子,有了兒子家庭才能幸福!”
“媽錯了,是媽不爭氣,要是媽能生個兒子,你也不至于跟我受罪……”
那時的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她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后悔來到這個世界。
這個時候,有一個鄰家的姐姐出現(xiàn)。給了她自信。
在她沒有鉛筆的時候,給她買鉛筆,還幫她申請了好多政策,這才讓她活下來
她告訴自己,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不開心的時候看看窗外的陽光。
長大后,每次看到陽光,她都會想起那個姐姐,她的名字叫暖陽。
母親就在那個時候突然回了家,懷里抱著一個奶娃娃,她對這個孩子異常的好,說那是她的弟弟,后媽生的弟弟。
后來不知怎么回事,火光沖天,她昏迷前,母親扔下她,毫無遲疑的奔向了那個奶娃娃。
而她看見的最后一個人就是鄰家的大姐姐,她緊緊地摟著自己,“別怕,有我在!”
那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溫暖的話……在那以后,她再也沒見過那個姐姐,而她也慢慢的長大。
再后來,她想成為姐姐那樣的人,于是她改了名字,用了母親的姓,用了姐姐的名字。
最后來到了這里??伤龔臎]想過,會在這里遇到他們!
他們到底是怎樣的情緒,才能這樣坦然的面對她?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嗎?
眼淚就像流不完一樣,向暖陽拿出面巾紙,擦了擦鼻子,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坐著一個人,淚眼模糊,一時間也沒看出來是誰。
狠狠眨了眨眼,才看清對面的司涵宇。他很是乖覺,什么都說也沒問,只是起身買了一杯甜甜的奶昔,遞給她道:“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會緩解一點?!?p> 向暖陽啞著嗓子道謝,一口氣把冰涼的奶昔全部喝光,整個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冷戰(zhàn)。
隨后她擦了擦臉,“走吧,回去。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做呢?!?p> 說完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又是那副打了雞血工作的模樣。
可是,那個掩面哭泣無助的她,也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他有點想要了解她。
天色漸晚,有人三三兩兩的遛彎,看見向暖陽過來,馬上就湊了過來。
他們悄悄問道:“小向,吳大媽那邊已經(jīng)開始收錢了,你這邊怎么沒有動靜呀?”
向暖陽回應(yīng):“主要是價格上,咱們沒有那個優(yōu)勢,我尋思咱們所有的人都通過了以后,再收錢,這樣也比較民主?!?p> “你就放心干吧,我們支持你,說到底也就是五百塊錢的事,這么多戶分攤呢,能貴到哪去,就是矯情。”有人憤憤不平的說。
向暖陽知道,這是大伙看見吳大媽收錢,有點著急了。
她忙安撫道:“別著急,吳大媽先安裝也好,如果各方面質(zhì)量都過硬,到時候咱們也麻煩吳大媽給咱們安裝?!?p> 知道向暖陽性子爽朗,人們也不再說什么。
回辦公室的路上,遇到了兩個大媽,她們憂心忡忡的圍了過來,“小向啊,你說這個事情怎么辦啊?”
“怎么了?”向暖陽趕緊問道。
“這不是說要拆違章建筑嗎,我家有兩個活動板房,我在里頭賣菜維持生計,你說這要是拆了,我怎么過呀?”
向暖陽也在為這件事發(fā)愁,春風(fēng)巷的小買賣很多,出攤的小販也不少,要是整改的話,他們維持生計的地方就沒了……
可是,拆除違章建筑也是舊改的先決條件。
想要改善小區(qū)的整體環(huán)境,就必須整改這些違章建筑,然后再進行具體規(guī)劃。充分利用拆除后的空地。
“大媽,我知道你的難處,可是咱們得按照規(guī)定,咱的活動房,如果是私自建造的,沒有正規(guī)批文,那就得按規(guī)定辦事了?!?p> 向暖陽看著滿臉愁苦的大媽,緩了緩聲音:“我建議您自己先行拆除,或者把它買了,這樣的話,至少還能有些進賬?!?p> 大媽其實也了解這個道理,可是在這里賣菜的年頭多了,如果拆除離開,實在沒有去處。
不過既然是硬性規(guī)定,那也只能照辦,“那行,我知道了,謝謝啊小向。”
看著大媽有些頹唐的背影,向暖陽皺了皺眉頭,在工作筆記上記錄:賣菜大媽的活動房拆除后,營生問題。
吳大媽這邊,收錢的工作倒是十分快捷,她坐在老年活動室里對付春才說道:“還是你厲害,就這么一招,就把那小丫頭給打敗了?!?p> 付春才一笑,幫著吳大媽記錄著交款名單,“還得是你吳大姐的號召力強,你看看,這防盜門的事,那邊還沒動靜呢,你這邊都快結(jié)束了?!?p> “那是了,我在這小區(qū)住了這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啊,就憑她一個小姑娘,也能和我比?”吳大媽嘴一撇,繼續(xù)說,“要不是老路護著,我早把她清理出去了?!?p> 付春才拿出計算器,幫吳大媽算賬,“等這件事結(jié)束,我?guī)湍?,到時候我給你投票,那個小姑娘我也看著不順眼?!?p> 就在這個時候,活動室的門被人推開了,吳大媽一抬頭,樂呵呵的問道:“哎呦,王嫂你今天怎么沒去賣菜?怎么,想打麻將了?”
“還賣什么菜呀,我的活動房都要拆了。不賣了,把剩下的菜處理了,就不賣了?!蓖醮髬層行┦涞幕卮?。
“嗯?你說什么?”吳大媽一挑眉毛,“你聽誰說的要拆呀?”
“我特意去找小向問的,還能有假?”王大媽看著吳大媽說。
“你可真行!”吳大媽聲音揚了起來,“她說拆你就信呀?你怎么那么聽話呢!”
吳大媽把滿桌子的錢包好,然后不屑的一撇嘴,“你知道嗎?她是那個杜志國的孩子!”
“你說小向啊,那怎么了?”王大媽倒是不太在意。
吳大媽有點恨鐵不成鋼,“咱們院里老杜家的違章建筑可不少呢,你想想?”
王大媽琢磨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
“今天我聽說,老杜一家三口人都去辦公室里找她了,你說能是什么事?”
“什么事???”王大媽倒是一個實誠的。
吳大媽感覺她不上道,嘆了口氣說:“托她走關(guān)系唄,總不可能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吧?”
“我聽說晚飯那會兒,老杜媳婦特意拿著飯盒去給送飯呢!”吳大媽真是神仙人物,忙活著收錢,還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那要是小向維護他們,那可就說不過去了,要是不拆他們家的,那我家的活動房也不用拆了,是不是吳大姐?”王大媽說道。
“對唄!只要他家的不拆,咱們的,還有什么可害怕的?”吳大媽滿意的點頭。
王大媽明白了這個問題以后,麻將也不打了,人都有精神了。
付春才意味深長的說著:“吳大姐,你可真是一個狠角色,這小丫頭片子惹到你,算是栽了?!?p> 吳大媽捂著嘴笑了,那笑聲依舊如同百靈雀兒一般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