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雜物占道,火勢漸漸開始蔓延,向暖陽有些堅持不住??墒菑埓髬屵€在里面,她拼命地把雜物丟向一邊,她大喊著:“張大媽!張大媽!你在哪里!”
她知道這樣做既沖動又無知,可是她無法做到在樓下安心等待。張大媽是給過她溫暖的人,她不想要張大媽有任何事!
她迫切地希望張大媽能給她一個回應,可是她的身邊除了濃煙,并沒有任何聲音。濃煙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她的眼前閃過大姐姐的臉,她神情焦急的抱著她喊道:“招娣,醒醒,快出去!快出去!”
胳膊被人狠狠抓緊,向暖陽的神志逐漸清晰,她面前的人正是一臉狂怒的路八方!他狠狠摟住向暖陽,拼盡全力地把她扯出了樓道,兩個人全身漆黑地站在人群中時,老路想都沒想,狠狠給了向暖陽一個巴掌!
“啪!”
這一聲,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老路自己都愣住了,向暖陽捂著被煙熏黑的臉,滿眼愧疚地看著老路,“路叔……”
她沒有留意,老路被濃煙涂抹的臉上,早已經失去了血色,他一雙眼睛充血通紅,他緊緊地拉住向暖陽痛哭流涕,說著讓人不明所以的話:
“十幾年前沒有抓住你,讓你去了,你就再也沒回來。今天我絕不能再讓你沖進去,要死就讓我替你去吧!”
老路拉著向暖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暖陽啊,暖陽?。 ?p> 向暖陽在老路的哭喊中,漸漸感覺到頭重腳輕,眼前的畫面逐漸變的無聲,變成黑色……
司涵宇見向暖陽暈倒,趕緊沖向前去,把她抱住,醫(yī)護人員也趕快跟了上來。就在向暖陽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為了便于檢查,她的體恤被剪開,她腹部露出一條形狀怪異的疤痕!
而站在一旁的司涵宇的臉色,此時此刻,竟然和老路相差無幾!
隨著救護車的離開,向暖陽的世界安靜了下來。
火災現場只留下老路和司涵宇維持秩序,司涵宇和老路明顯都不在狀態(tài),就連闖進災區(qū)被批評,也都是機械的點頭道歉。
高老師和老楊看著失魂落魄的老路,滿是同情。老路,他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兒就是這么沒的,而他女兒的名字也叫暖陽!
向暖陽醒來的時候,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車庫的上下鋪,幾乎進不去陽光,“我這是在哪?”
她聲音沙啞,喉嚨疼的就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
“沒被燒死,是不是還有點遺憾!”老路的聲音傳來,帶著滿滿的怒火。
向暖陽看著老路,滿臉的愧疚,“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你知不知道,任何事情和生命安全比起來,都無足輕重!你就這么鉆進樓道里,想沒想過萬一燒死了,受傷了該怎么辦?想過嗎!”老路的喊聲貫穿了整個樓道。
他還是不解恨的喊著:“你想過你的親人和朋友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想過他們的未來會什么樣嗎!知道他們是怎樣的生不如死嗎!”
老路說著眼圈又開始泛紅,“你這個孩子,怎么這么不叫人省心呢!”
向暖陽躺在那里,說不出的愧疚。
看著一臉憔悴的老路還有大伙,她開始道歉,“對不起路叔,對不起,讓你和大家擔心了……”
老路氣得渾身哆嗦,最后紅著眼圈離開。
高老師嘆了一口氣,她扶起向暖陽,緩緩說道:“你路叔這次是真的急了,你不知道,你沖進去后,他有多擔心。他就是太擔心你了,才會生你的氣,他怕你出事,你不要介意他的沖動?!?p> 向暖陽自然明白,老路是因為太過擔心而激動,于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路叔是個苦命人,原來他有個女兒,是個品學兼優(yōu)的好孩子,大學畢業(yè)投身社區(qū)工作,老路總是教育她舍己為人,要細心。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舍己為人了,卻也在火險中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后來,你路叔就代替他女兒,投身進了社區(qū)工作,說是這樣,他好像能離孩子更近一點。”
高老師的話說完,發(fā)現向暖陽該換藥了,于是起身去叫護士。
向暖陽看著窗外,思緒飄回了十幾年前,也是這樣的火情,大姐姐把她摟在懷里,一個衣柜坍塌,大姐姐把她推出去,喊著:“招娣,跑!出去!出去!”她永遠都記得那時,大姐姐看著她的眼神,她仿佛在說:暖陽,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姐姐對不起,我太沖動了!我不該沖進去!”
眼淚在她的臉上泛濫成災,那時的她,一直覺著大姐姐去了很遠的地方,現在想來,可能她也和路叔家的女兒一樣,已經去了別的世界,所以才會那樣看著自己……
高老師回來,看見她滿臉的眼淚,忙安慰道:“別擔心,沒有人員傷亡,張大媽什么事情都沒有。張大媽開著煤氣煮東西,隨后忘記了,她在屋子里睡著了,被消防員救出來了?!?p> 向暖陽這才放心下來,她問高老師,“我能出院,回去上班嗎?”
高老師搖了搖頭,“不行,醫(yī)生說你得住院觀察,三天后在出院。這幾天你就安心在這里吧,別擔心?!?p> 向暖陽四處看了看,病房里的每個角落都看了一個遍,沒有司涵宇的影子,她多少有些失落??墒?,轉念一想,本來就是什么都沒有的事,又有什么可失落的?
醫(yī)院的夜晚,總是十分靜謐,出了偶爾發(fā)出的呼叫鈴聲之外,別的聲音幾乎都沒有。這樣的夜晚,適合用來回憶。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從腦子的縫隙里,一絲絲抽離出來,在眼前緩緩打開,讓人徹夜難眠。
挺過了深夜,向暖陽終于在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合上了眼。
直睡到中午才醒過來,看著手上輸液的小針頭,還有藥瓶里的液體,她仿佛看見它們滴滴答答的順著血管流進全身。
忽然,門外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她聽見有人詢問她的名字,“護士,向暖陽在哪個病房?”
護士剛好要給她換藥,就帶著人走了進來。
來人一進病房,向暖陽的好心情,霎時一掃而空,她抬起沒打針的右手,狠狠撓了撓該洗的頭發(fā),“你們怎么來了?”
看著門口的杜老太太和谷雅潔,向暖陽真想瞬間隱身起來。
杜老太太上下打量著狼狽的她,輕蔑的出聲,“你以為我們想來?要不是你弟弟求我,我才不會過來看你這個喪門星!你看看,是不是誰離你近誰就倒霉?那張大媽就是因為認識了你,才會連房子都點燃了!”
向暖陽皺著眉頭,腦袋里面嗡嗡響,她指著大門,“出去!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也不欠你們什么!你們也別來煩我!”
谷雅潔趕緊打圓場,“媽,咱們在家都說好了,不能和孩子一般見識。你怎么又說這話啊。”
隨后,她把買的水果放在向暖陽的病床上,故作溫柔地說:“招娣呀,你看咱家房子也讓你給拆了,我和你奶奶都沒說什么,你弟弟這個工作的事情,你能不能給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