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森林里有兩條路
從南方回來，大山悵然若失。
曾經他以為何田田是他的唯一，除了她，沒有其他人。他覺得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一定會有世界上最好的愛情。也許不是完美輝煌的愛情，至少凄美壯烈。
如果得不到她，自己會一輩子心如死灰，度日如年。甚至被自己的癡情感動。
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那首樂府詩怎么說的：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乃敢與君絕！
山川是可以改變的，長江也可以斷流。愛情就是這么一種奇怪的東西，愛的時候天崩地裂，不愛的時候云淡風輕。
他做不到一切隨風，覺得往事如煙，浮生若夢，仿佛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但也只是回想起來心底還會疼一下，仿佛是陳年的傷口，早已愈合，疼只是一種記憶而已。
其實，他去找何田田，也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也許，只是為了解開一個心結，給自己一個交代，讓自己徹底死心，好開始新的感情。
如今，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你多喜歡一個人，如果不及時抓住，就會永遠失去。
只剩下一個選擇，不，是兩個。
他還是面臨選擇。
這天，他還是很煩躁，就開車出去閑逛兜兜風散散心。望著前方四通八達的大路，突然不知所措。這么多條路，似乎都很暢通，但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呢？哪一條才是屬于自己的路，才是自己的方向？
如果走上這一條路，會不會錯過了另一條路上的風景？如果這條路前方不通怎么辦？如果這條路前方又有岔路自己該如何選？
想起了歷史上有個歧路亡羊的典故，岔路之下又有岔路，人生也是如此。
中國古人真是早慧，兩千年后有個叫弗羅斯特的美國詩人寫了一首《未選擇的路》，用一大段話表達了這個意思：
黃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一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了另外一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雖然在這條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污染。
啊，留下的一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也許多少年后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嘆息將往事回顧:
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大山又想到的阮籍，他會獨自駕車，隨便走向一條路，走到不通的地方才大哭一場而后返回。
后邊的車在按喇叭，傳來了咒罵生。心一橫，往城外開去。
開了一會兒，看了一下路牌，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上了通往云蒙山方向的公路。心念一動，就信馬由韁，一直開了下去。
來到山下，又是春暖花開，景色依舊，卻物是人非。順著崎嶇狹窄的山路，開了上去。
來到當初宿營的地方，山體垮塌形成的堰塞湖依舊，山峰倒映，波光粼粼。雖然時隔不長，卻有滄海桑田、恍如隔世的感覺。
來到桃花洞旁邊，水流依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個瀑布后面，也許永遠無人知道。
想起了當初救了自己的兩位老人，下到那個破落的小村子，找到他們的院子。
現(xiàn)在有錢了，一定要感謝一下兩位老人。據說當初全村都自發(fā)動員起來，沿著河水下游幾十里地尋找失蹤的幾個人。雖然當時沒有找到，自己也應該報答一下村民。
剛要進院子，突然聽見村頭小學校里傳來郎朗的讀書聲，學校就在旁邊，破舊的院墻很低矮，聲音傳過來，很清晰。
一陣山風吹過，領讀的老師是個女聲，聲音很好聽，發(fā)音很標準。
這聲音非常熟悉，如同天上的仙樂，從他的每個毛孔灌入，渾身都有一種舒服和自然的感覺，清涼通透，這段時間以來渾身煩躁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
這一瞬間，他終于明白了。這個聲音對自己不可或缺，自己的一生都離不開這個聲音。沒有這個聲音，他的生命就不會完整和幸福。
來到學校里，隔著窗戶望進去。陶悠南站在講臺上，如同一株春天的樹，教室里，院子里，都洋溢著春風和溫暖。
看見窗外的大山，她停下來讓學生自習，走到院子里。學生都把頭探在窗戶上，穿得有點破舊，眼神卻很清澈，看著他們嘻嘻笑。
她比之前清瘦了一些，看見他，臉上沒有吃驚。
大山看著她，就知道傻笑。半天才問：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該我問你，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沒有回答，卻都有了答案。
他知道她早就在這里等著自己了，她也知道，他一定會回到這里，仿佛早就有了約定。
陶悠南帶著大山到趙老漢家里，她目前就住在這里。
老人看見他進來，依然很熱情，仿佛他才是救命恩人。大山一陣溫暖，人心有時候是地獄，有時候是天堂。
原來，陶悠南過來有一段時間了，本來只是準備在這里住幾天，散散心。正好村里小學唯一的老師得了病，好長時間不能上課。就主動告訴村里，她愿意臨時做一段時間代課老師。
晚上，昏暗的燈光下，吃著兩位老人給他做的香甜的農家飯。大山和陶悠南提出要感謝一下兩位老人。
大山說，或者把你們這幾間房子翻蓋一下，或者我直接把錢給你們，總之自己必須要感謝。
兩位老人有點吃驚，不知道他這么有錢。接著開始猶豫，說要私下里商量一下。
他微微一笑，覺得很正常。老人很淳樸，但面對這么一大筆可能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錢也會動心。
過了一會兒，老頭老太太從里間屋出來。趙老漢說：
“你們兩個非要感謝，其實當初我們也沒做啥，那種情況誰都會搭把手，真的不需要。你們真要是有錢，又覺得過意不去，這樣吧，我和老伴商量了。我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翻蓋房子還嫌折騰，孩子都在城里打工掙錢，我們要錢也沒用。
我們這村里吧，孩子上學不太方便。村里的學校你也看了，太破了?？h里看了說不值當修，說讓去鄉(xiāng)里上學?？舌l(xiāng)里離得太遠，孩子們太辛苦，住校的話家里大人也不放心。有很多孩子就這么不上學了，或者跟著父母去外地了。
你要是有心的話就把這錢給學校，把學校房子修一下，要是能請幾個好點的老師，讓孩子們能好好上學，也算是給村里造福了。
你這樣也算感謝我們了，等學校修好了，我跟兒子兒媳婦說一下，讓他們把孫子送回來上學，我們老兩口能每天看見大孫子，比吃啥都香?！?p> 被兩位老人的善心感動，他也想到了自己小時候上學的情景。這里的山民如此淳樸，這里的孩子如此純潔。
陶悠南立刻表示贊成，她已經跟孩子們有了感情。本來只準備代課一段時間，現(xiàn)在卻不想離開這里了。
老兩口感恩的目光，陶悠南鼓勵的眼神，讓他心頭一暖，渾身充滿了干勁，恨不得立刻就要開始著手大干，明天就看到新學校矗立在眼前。
他明白，自己有了錢之后一直很空虛無聊，是因為沒有找到人生的目標。有了錢不等于有了快樂，只有幫助他人，才能帶來真正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