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珩走后遲紜依舊在窗邊坐了一會兒,耳邊似是在回響著方才兩人的對話。
“若你不是,又為何要答應師父助我?”
說這話時戚容珩的神情微妙,他一開始調查遲紜并沒發(fā)現(xiàn)她有任何異樣,她生長在遲家這許多年,若真不是,為何沒人發(fā)現(xiàn)?可若她是,她不該知曉那些讓人震驚之事。
“或許這就是我的使命吧,一直以來我都想找個答案,若只有這樣才能找到,那何必再去掙扎呢?”遲紜看著云淡風輕不甚在意,心里其實有些迷茫和微微的苦澀。
命運讓她來此,卻未曾告訴她為何來此,這般隨波逐流實非她所愿,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打破這僵局,只能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走著,尋著。
戚容珩后來還與她說了許多,說了他日后的計劃,說了他想要將哪些人拉下高位,遲紜都聽了,也適當?shù)慕o了些自己的建議,但到最后,她只將戚容珩的那一句話烙刻在心底。
“如果你不是遲家三小姐,本公子也照樣會遇見你,不管你信不信,我覺得我好似見過你”。
說這話時男子的目中含著堅定,哪怕自己的話中不那么確定,眼里卻是確定無疑,讓遲紜生出一瞬的恍惚,恍若他們不是坐在陵華寺的小院,而是在某個不知何處的地方,那地方也帶了些熟悉之感……
今夜的戚容珩比之往日正經了許多,他談到以后時勢在必得的神情,還有說那些高位之人時隱隱的淡漠,都讓遲紜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并非是真的想要那個位置,而是在為著這盛朝百姓的安泰著想。
可若非她知戚容珩不是這般人,定也不會因為逾老的一封信便應下這樁弄不好就會丟性命的事了……
明日才是袁家老夫人的壽誕,但她在躲的事已經得到了結論,戚容珩說那袁家嫡子以從軍相脅,袁老夫人拗不過他,便只能說暫時不提此事。
這暫時,可見袁老夫人還是沒打消那份心思,估摸著也是抱著讓兩人先相處再決定的想法,但遲紜卻知道,袁老夫人如不了意了。
之前遲懷夢曾說她會嫁入袁家,但那是那小姑娘的坦途,不是她的,這路,自然也是不同的。
夜深闌靜,有些涼寒的風漸漸停下,直到第一縷陽光劃破黑暗,沖向人間,京中的袁家,已經陸續(xù)將壽宴布置好,只待那些受邀客人的來臨。
袁家老夫人的院子里一大早就兒孫到齊,一同祝壽,可面對那么多孝順的兒孫,袁老夫人的臉色卻算不上有多好,一群人都知道是因為什么事,但都不敢提及一個字。
因著戚容珩送的“鵝毛”,袁沛洲已經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袁乘道的身后,雖看著還是有些大病初愈,卻依舊能察出他身上的不甘屈服。
袁老夫人瞥了一眼,隨后鼻尖輕哼一聲轉了頭,讓袁乘道夫婦心里又是一陣輕顫,這幾日他們可是沒少因這個兒子受自己母親的冷臉。
虧得袁家人多,一人幾句話便將老夫人的院子暖了起來,這時間也耗了過去,不知不覺那些客人就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
此次壽宴因著袁老夫人的面子來的人不少,京中那些官員但凡有空都攜家眷到了,沒空的也都派人來送了賀壽禮,其中一部分,大約也是因誰的吩咐來釣袁乘道這只戶部的魚了。
遲家的人到時,院中或站或立的人都看向了院門處,來的人自然遲惟運和遲昂杰,兩人闊步入院,一路與那些官員們點頭寒暄,直到那男女分席的院門處,才微躬下身朗聲而言。
“遲家兒孫遲惟運、遲昂杰攜老夫人囑托向袁老夫人賀壽,愿老夫人壽與山岳福共天,比肩壽星壽無邊!”
“好!好!遲家兒郎都是好的,回去記得替我向遲老夫人帶聲好?!?p> 院門處屏風后傳來袁老夫人帶著笑意的慈和之聲,儼然與之前對那些朝臣們賀壽時有些微的不同。
遲惟運笑著應下,便后退了幾步和遲昂杰站在了離其他人稍有些距離的地方,離袁乘道和袁沛洲卻有些近。
作為上下屬的關系,袁乘道又是主家,也該是要去寒暄幾句的,這為人父母的都是想著為自己的后輩考慮的,所以袁沛洲自也是被帶上了。
幾人互見過禮,袁乘道難得的率先開了口,“遲大人今日怎的未攜女眷來?我家夫人許久未見遲夫人有些惦記”這話是真是假無從考究,但總歸是近乎些。
可提及趙念蓉遲家兩人面色都是隱隱一滯,之前一直對外說趙念蓉身上染了風寒需要靜養(yǎng)便去了莊子上,如今一月多未曾露面,再久些怕是就有人起疑了。
“大夫說最好靜養(yǎng)久一些,不然怕是會反復,所以便也錯過了老夫人的壽宴,大女兒隨同去侍疾,三女兒又去了陵華寺,倒是遺憾了。”遲惟運現(xiàn)在的模樣的確是一副好丈夫的模樣。
誰家府中都有私事,自是也不愿人去追問,袁乘道看這父子二人神情便知此事不會那么簡單,遂也沒再接著這話說下去。
“不知遲大人可聽說那兵部進了個新人?”袁乘道壓低了些聲音,眼神往那邊院門瞟了一眼。
那邊站著著靛青錦袍的男子,儼然是昨日剛到兵部任職的齊莀,官倒也不大,只是個小小的主事,但這兵部,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何論他這個無功無名的白身……
遲惟運也不轉頭,笑道,“得三殿下看中引薦的人自是有能耐的,至于日后是何成就,自也看他的造化,又與我們這些人何干?”
話說的模棱兩可,但若是未站隊,倒是在理,袁乘道笑笑應著是,遠處的一些官員看見二人笑談心中皆是各有所思,對他們而言這戶部上下越緊密,就越不好攻破,可若是攻破了一處,便也盡數(shù)到手了,倒也不知是好是壞了。
還有那兵部剛進的小主事,也不知三皇子這回如此明顯是因著些什么,但總歸不是真抱著為國獻才的想法將人推出來的……想到此眾人又不由得若無其事般多看了院門處的男子幾眼。
齊莀當然也瞧見了,但心里抱的卻是看好戲的狀態(tài),他的事已經大部分做完,現(xiàn)在這小官當?shù)囊彩嫣?,這些人心里想什么自與他無關,他只關心華沅然接下來要做些什么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