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慎宏下了船,連府衙都未回就直奔了天香樓來。
一番巫山云雨,妙婉華躺在富察慎宏的懷里,嬌嗔:“公子,什么時候我能和你一起出去看看呢?”
“你這是,想讓我替你贖身?”富察慎宏一把推開了妙婉華,“我勸你別奢望更多。”
“公子······”妙婉華呆坐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穿好衣服,頭也不回的離去。
奢望?自己這樣煙花之地的女子,淪落至此,想要出去何嘗不是奢望呢?
一滴淚滑落,打濕了身上的鴛鴦肚兜,這對身著彩翼的鳥兒,現(xiàn)在竟鮮艷的如此諷刺!“小翠兒!”門應(yīng)聲打開。
“妙姑娘?!?p> “我想沐浴?!?p> “好···好····”小翠兒著實奇怪,這一日洗三回的病癥到底是何時開始的呢?
妙婉華閉著眼睛,小翠兒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淋著熱水,外面突然一片嘈雜。
眉頭緊蹙,“小翠兒,你去看看,外面又怎么了?”
“是?!?p> 裊裊的熱汽蒸騰的妙婉華雙頰發(fā)紅,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輕盈潔凈的,可是骨子里卻已經(jīng)空心了。
有一種污垢嵌在骨頭里,怎么也洗不干凈。
“妙姑娘,又是那個沈上?!毙〈鋬夯貋碚f道。
“他又來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這個月已經(jīng)第三回了,每次都是站在樓前大喊要娶天香樓頭牌,像個潑皮無賴?!?p> “給他點銀兩,讓他走吧,他這種人,不適合這里?!泵钔袢A沉默片刻,“多給些,就當(dāng)是我買了他的畫?!?p> 小翠兒氣鼓鼓地掂了袋銀兩出去,站在門外臺階上,沖著沈上砸了過去。
“這是買你畫的銀兩,別再來了?!?p> 沈上撿起地上的錢袋,沉甸甸的。
“買畫?荒唐!”沈上雙手顫抖,“我沈上情義無價,竟容如此羞辱!”
沈上氣憤至極,把錢袋扔在地上,負(fù)氣離去。
“他收了嗎?”妙婉華趴在窗臺上,數(shù)著天上不時飛過的鳥雀。
“不僅沒收,還說我們羞辱他!”小翠兒將錢袋丟在桌子上。
妙婉華巧笑嫣然,給小翠兒倒了杯茶,“書生骨氣,倒是別把我們小翠兒氣壞了?!?p> 不經(jīng)意,妙婉華將那插著畫卷的美人觚悄悄的換了位置,怕無心的雨傷了有心的畫。
殿試的那一天,妙婉華特地坐在那床邊,盯著城門的方向出神。
只聽得敲鑼打鼓,叫喊道,“狀元游街啦!”
“妙姑娘,妙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小翠兒一路小跑奔進(jìn)房中,“妙姑娘,不好了?”
“何事?天榻還是地陷?”妙婉華應(yīng)著,眼神卻沒離開過熙熙攘攘的街道。
“那···沈上,考上了當(dāng)朝狀元!”小翠兒指著窗外,花容失色。
“是嗎?”妙婉華回的漫不經(jīng)心,心里卻已經(jīng)是洶涌澎湃。
“那我們當(dāng)初買他畫的事,他會不會回來報復(fù)?”
“不會?!泵钔袢A關(guān)上窗戶,坐回梳妝臺,戴上了自己最華貴的那一副耳墜。
夜幕降臨,掩蓋了所有人的心事。
富察慎宏越發(fā)覺得今天的妙婉華格外明麗,“今日看起來心情甚好,得了新的曲譜?”
“公子又取笑了,只不過妾覺得能得一知己,便是妾的幸事?!泵钔袢A懷抱琵琶,笑的明艷動人,牽扯的富察的心弦似乎動了一下。
富察慎宏放下酒杯,“你想離開這兒嗎?”
妙婉華心窒了一下,手指震顫,錯了一個音,“公子,是何意?”
“嫁入我富察府,做七夫人?!?p> “公子,婉華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公子尊貴,還望能在此陪伴秦媽媽?!泵钔袢A放下琵琶,跪伏在富察慎宏面前。
“你,再說一遍?”酒杯碎裂,妙婉華的眼睛一閉。
“婉華不敢,望公子三思,富察府六位夫人皆是富貴小姐,婉華何德何能?”
“抬起頭來?!?p> 妙婉華仰起頭,便對上了那一對清冷的桃花眸子,“你,名字是我給的,身份也是我給的,我說你可以你便可以?!?p> “公子····”
“吻我?!?p> “公····子······”
“吻····我!”
屋外一夜狂風(fēng)驟雨,屋內(nèi)滿帳呻吟喘息。
清晨醒來的妙婉華,渾身上下都布滿了青紫的淤痕,而身邊之人早已消失不見。端著水盆進(jìn)來的小翠兒看見妙婉華遍體鱗傷,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妙姑娘,這是····”
妙婉華雙目無神,捂著心口囁嚅,“小翠兒,我想沐浴?!?p> “婉華呀,你可走了鴻運(yùn)了!”秦媽媽推門而入,拿著一沓厚厚的銀票。
“為何。”再名貴的遮痕膏也遮不住脖子上歡好的印記,妙婉華只冷冷的回了一句。
“富察公子替你贖了身,不日,你便八抬大轎嫁入富察府做七夫人了。”秦媽媽數(shù)著手里的銀票,仿佛要嫁的是手里這親女兒般的銀票。
“秦媽媽無事便出去吧,今日不見客了,初雪時日,我想出去走走?!?p> “走,想去哪就讓小翠兒跟著你,哪還需要見客?我的七夫人吶。”秦媽媽摘下自己頭上那一枚金燦燦的簪子,插在妙婉華的發(fā)髻上,探在耳邊,“日后你若爭的主母夫人之位,可別忘記了我們這些人?!?p> 一路顛簸,竟到了一靜謐湖邊。小翠兒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哈著氣,“妙姑娘,天那么冷,我們看一會就早些回去吧?!?p> “小翠兒,你看這雪,是不是和心上人一路走,便是白頭?”妙婉華看著漫天落雪,落至掌心,瞬間便是虛無。
“姑娘,你就要嫁人了,為何一點也不歡喜?”妙婉華滿面凄楚,看的小翠兒心也跟著酸楚起來。
“你歡喜嗎?”
“聽媽媽說,妙姑娘是個苦命人,但是你做了那么久的花魁,應(yīng)該會歡喜吧!”小翠兒眼中泛著一汪靈動,“我也想成為妙姑娘這樣的花魁?!?p> 妙婉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哪有資格去為別人的前程出謀劃策?
“婉華?”背后一聲溫言。
妙婉華轉(zhuǎn)身,凌厲瀟灑,正紅色的精美袍服,眉眼靈韻令人生炫。
“沈···上?”妙婉華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哦,不,應(yīng)該是沈大人?!?p> 沈上高中狀元,承戶部侍郎,前程自是一片光明,皇帝寵愛非常,甚至想把自己最美的小公主嫁與他。
“婉華,今日一見,恍如隔世?!鄙蛏峡粗矍芭?,正如第一眼見時的美好。
“沈大人說笑了,大人的贈畫小女子至今仍好生收著。大人高中,還未曾賀喜。”妙婉華頷首低眉,緩道,“賀喜大人!”
沈上三步并做兩步扶起妙婉華,“婉華不必如此。”
“天寒雪大,大人早日回府,婉華先行告退?!泵钔袢A怕極了,怕再看兩眼,心就回不去了。
“婉華,我那日所說誓言,依然作數(shù),我身側(cè)之位,仍為你留著。”沈上急道。
“······”妙婉華還未張口,話便被接了去。
“大人真是說笑了,光天化日,竟公然調(diào)戲我富察府七夫人?”
沈上聞聲望去,富察慎宏踏雪而來,妙婉華心中一涼。
“七夫人?”沈上的手愣在了把空中,隨即垂目笑道,“富察公子好姻緣,已有六房夫人?!?p> “那也比不得沈大人即將成為當(dāng)朝駙馬?!?p> “駙馬又如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闭f這話時,沈上的目光不自然的向了妙婉華。
“那就先預(yù)祝大人和公主琴瑟和鳴,恩愛百世?!备徊焐骱隊苛嗣钔袢A的手,“走吧,我的七夫人?!?p> 妙婉華將手中玉鐲暗暗褪下,扔在了沈上的腳邊,隨著富察慎宏離去。
沈上撿起玉鐲,仔細(xì)包好,揣入懷中,好生將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