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我很快就離開這里!??!”女子驚惶地睜開眼“請不要打我!”她央求道。
她抬起頭望向鄭連城的那一瞬間,身體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各式各樣的情緒如幻燈片般在她清澈的黑色雙瞳中一閃而過,驚訝,否認,質(zhì)疑,然后,激動。
她捂住嘴,兩行熱淚自涂抹了眼影的眼角流了下來。
“別哭啊,你哭了我也會忍不住的。”鄭連城的眼窩里也盛滿了淚水。
他已經(jīng)分不清這究竟是他的情感還是夏目康城殘留體中的情感了。
但可以肯定,這一刻,重逢時的喜悅,是無比真實的。
千反田雪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鄭連城也借著這個機會坐到了她的身邊“夏目君?!彼郎厝岬亟械?。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编嵾B城代替夏目康城說出了他曾經(jīng)最想說的話。
“現(xiàn)在再說那些也沒什么意義了?!毖┧肫v地笑了笑“能再見到你,我已經(jīng)很幸運了?!彼龑㈩^放在了鄭連城的肩膀上“我從未想過,還會有這一天。”
“你是怎么…”鄭連城欲言又止,但還是問了出來“怎么逃出來的?”他嘆了口氣。
“他沒有選擇頭部,而是心臟?!彼坪跏窍氲酵纯嗟幕貞?,雪穗閉上眼。
“而你的心臟在右側(cè)?!编嵾B城想到了夏目康城留下的記憶,恍然大悟。
雪穗點了點頭“那么你呢?”
“或許是上天憐憫吧,子彈錯過了要害部位,留了我一條命?!编嵾B城自嘲地笑了笑。
“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夏目君。”雪穗微微搖頭。
“不幸中的大幸吧。”鄭連城總結道,他一邊說,一邊悲哀之情卻涌上了心頭。
不管夏目康城在這個軀體內(nèi)殘留了多少對雪穗強烈的思念與情感,但鄭連城知道,不管多么奮力偽裝,他們彼此卻都回不去曾經(jīng)的美好了,雪穗也不再是那個無暇清純的少女。
他不是夏目康城,而是鄭連城。他在心底暗暗劃下界限,無論夏目康城這幅身體多么渴望她身上熟悉的溫存,他都不會同她重歸于好。
這于他,于她,都是最正確最理智的選擇。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雪穗望著鄭連城的側(cè)臉問道。
“這…”鄭連城有些尷尬,但只得如實交代“其實我并不是特意來這里找你的,只是偶然撞見,這或許就是命運吧。很抱歉,雪穗。我來此,本是來這家風俗店為了做一個調(diào)查?!?p> 雪穗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許多,從他的懷中脫出“你…不是來救我的么?”她眼神里滿是失望還有哀怨。
“我救不了你,雪穗?!编嵾B城悲哀地搖頭“我甚至,沒辦法救自己?!?p> 漫長而尷尬的沉默。
“我明白了?!毖┧氡砬闈M是哀怨。
“雪穗…”鄭連城看著她的表情,十分心疼。
“用不著可憐我?!毖┧霘埲痰孛蚱鹱齑健?p> “雪穗?!编嵾B城趕忙安撫“我…沒有那個意思。對了,你一般來說都活動在哪里?”
“就在這附近吧。”雪穗說話時,刻意地避開了鄭連城的目光“為什么這么問?”
“既然如此,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需要你的回答?!?p> “問吧。”雪穗疲憊地嘆了口氣,閉上眼。
夏目康城,為什么一切會發(fā)展成這樣的光景。鄭連城為他感到悲哀,也為她感到悲哀。
但歸根結底,他們又有什么錯呢?
一個無故地受到了牽連,被迫流落在城市的街頭,失去了容身之所。
一個無端地被栽贓成了替罪羊,混跡與貧民窟中茍活郁郁而不得志。
錯的不是他們,錯的是荒木會社那些貪得無厭的惡魔們。
但他現(xiàn)在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反抗,還遠遠不夠。當下,他只能接受雪穗的轉(zhuǎn)變,并為她的經(jīng)歷感到內(nèi)疚。
他給雪穗轉(zhuǎn)了90w日元,這是他剛剛從稚名未央手中得來的酬勞,轉(zhuǎn)完這筆賬后,他又很快要恢復身無分文的狀態(tài)了。
但他覺得這是他應該替夏目康城做的,畢竟他取締了他的身份。
這是他對雪穗的虧欠。
收到了轉(zhuǎn)賬,雪穗的表情先是驚訝,隨后是抗拒“夏目君,你不必為我做什么的?!彼龘u了搖頭“既然是這樣,我們彼此之間,再無虧欠?!?p> “別這么說,這也算是...我詢問情報的費用吧。”在雪穗反復抗拒但鄭連城態(tài)度堅定后,她才嘆氣地收下那筆錢。
“前幾天這里是不是出了一起意外的事件?”鄭連城按照漢斯留給他的信息問道。
雪穗立即露出惶恐的表情“為什么要問這個?”她一下子警覺起來“你是警察?”
“我不是,我只是受人委托而已?!编嵾B城解釋道“拜托了,如果你知道的話,請講給我聽?!?p>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間隔不到半天的時間,這附近就有兩個人死了?!毖┧氲难凵耖W躲。
鄭連城追問“怎么死的,你知道嗎?”
雪穗的雙眸里閃爍著惶恐“那個男人死的那時,我就在場。就在那,離這里不遠處的大街上,他停下腳步,然后狂笑不止。
我不敢湊上去,但是能看到他嘴里不停地嘟囔著什么,隱約…卻似乎在不斷地重復“系統(tǒng)錯誤,過熱警告”之類的話。然后,毫無征兆的,他的頭…”
她講不下去,痛苦地閉上眼“好冷…”她喃喃地說。
“對不起,逼迫你回憶了這些,我不會再多問什么了?!编嵾B城嘆了口氣“我會多來這里看看你的,你保重,好嗎?”
“救救我…好嗎?”雪穗抬起頭,眼神像是被狼追殺的驚惶小鹿“拜托你了,康城。帶我離開這里,離開這個骯臟的城市,遠遠的。
我們回北海道,再看看雪。去大阪,再過一次夏夜祭。我不要你的愧疚與虧欠,但我不想孤獨一人流浪了?!?p> “抱歉,雪穗。”雖然內(nèi)心無比動搖,但鄭連城還是忍住了沖動,只是深深對雪穗鞠了一躬。
“我現(xiàn)在還有事情要忙,有許多事情沒有解決。我已經(jīng)存了你的聯(lián)系方式了,有空會來看看你的,我們保持聯(lián)系?!?p> 他忍痛轉(zhuǎn)身,生怕再看雪穗一眼,便狠不下心來。
“夏目君...”轉(zhuǎn)身離去時,他聽到雪穗哀怨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