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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之回

第二十四章 不傷不損

念念之回 NiFive 3649 2021-01-22 08:00:00

  慶功宴上,花自量與沈綰談笑風(fēng)生,十月在一旁面帶笑意,晚宴歡暢,酒過三巡,沈綰才盡興離去。

  兩人趁著酒意相擁,倚著棚欄,皓月當(dāng)空,乃是寒冬中少有的月明星稀夜。

  “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模樣,是在想慧兒?”花自量將下巴抵在十月肩上,對其耳邊喃喃發(fā)問。

  “慧兒與我同為鬼靈,那么她身上的神力,又從何而來?慧兒又是如何來到人間?我心中隱隱覺著似乎有什么事要發(fā)生,而我們避無可避?!?p>  花自量抱著十月的雙臂收緊,他們難得重逢,又遇上慧兒的死,心里難免不安。

  “于我而言最難的事便是和你分開,如今我們在一起,我便無所畏懼,只要我們在一起,我便好似有用不完的勇氣。十月,別怕,不管今后我們會遇上誰,不管發(fā)生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十月回過身抬頭怔怔地望著花自量。一千年前,小花在遺書中留下四個字給她,愿有來生,她便為這四個字等待了千年,她耗盡一切只求與小花再續(xù)前緣,如今得愿以償,她卻更貪心了,她貪心地想要小花口中說的,一直在一起。

  可思慕盞只給了她三年的時光,僅余一年,她和小花在一起的時間僅余一年……酸楚爬上眼眶。

  她往花自量懷中鉆了鉆,伏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清晰在耳邊跳動,她將眼角的淚擦在他的衣襟,哽咽:“我想和小花一直在一起?!?p>  “好,那我們一直在一起?!彼p撫著她的發(fā),捻起一縷繞在指尖。一句輕許,三生繞指柔。

  月光穿過稀疏的迎春木,灑在地上,像一朵朵花兒,花自量看在眼中,便想起去年冬天,于是他對著十月承諾:“待寒冬后,同迎春至?!?p>  十月也看向一旁光禿禿的迎春花樹,彎著雙眼,淺淺應(yīng)道:“同迎春?!?p>  他們眼中心里只有彼此,似乎忘記了其他人,那些與之有關(guān)之人,好比司業(yè)和守凈。

  大海之底,司業(yè)在此守了足足三日,他循著守凈的氣息,追至忘川河畔,便再無蹤跡。世間之大,他越是心急,就越是無能為力,于是他索性在正東大海之底念起靜心咒來。

  守凈身為神官,無論如何是要回府邸的,他便在此守株待兔。

  而守凈此時恰恰已在府邸,大海最能隱藏氣息,她借著大海將自己隱藏,而大海又是她的耳目,供她關(guān)注司業(yè)的一舉一動。

  已三日過,守凈估摸著依司業(yè)的性子,該是離開的時候,他這一走,不知何時還能再見,心中竟是萬分不舍。

  她問自己,難道忘了他為十月傷害自己時的心痛了嗎?難道忘了她對他的恨意嗎?

  恨意在愛面前,卻總是敗下陣來。

  不出她所料,司業(yè)收起靜心咒,起身似要離去,她未多想,當(dāng)即現(xiàn)身。

  還未等她開口,司業(yè)便是一道火訣,將她掛在臉上的笑意全然打碎。

  “守凈!奪思慕盞乃是重罪!今日,我便抓你回去受罰!”

  “受罰?”守凈滿心歡喜被澆上一盆失望,恨意重燃,“要我回去受罰,除非你能抓到我!”

  “冥頑不靈?!彼緲I(yè)輕嘆口氣,他本想著守凈若是能服軟認錯,他便不再追究,誰料她如此固執(zhí),竟然非要動武,那他便不會手下留情。

  兩股閻王之氣在海底肆虐,卷起層層旋渦,兩人便置身與旋渦之中。司業(yè)一心致力于法術(shù)修為,而守凈只將一手攝魂術(shù)習(xí)得精巧,但真正的攝魂術(shù)需輔以媚香,這也是為何司業(yè)無法修習(xí)攝魂術(shù)的原由所在,他聞不到味道。

  如此一來,兩人高下立見。

  他們爭斗吵鬧千萬年,守凈從未贏過司業(yè),司業(yè)便將她的敗局看做理所當(dāng)然,但他未曾想過,也許千萬年來,守凈從未真真正正地要贏他。

  而這一次,她卻動了真格。她以神力召喚天雷,將天雷引入海底,其威力之大,足矣翻天倒海,這些法術(shù)還是司業(yè)教她的,他以為她當(dāng)真沒好好學(xué)嗎?

  見此,司業(yè)大驚不已,天雷一旦落下,他和守凈無一能逃脫,不僅如此,恐會波及人間海域眾生。

  他即刻躍出海底,趕在天雷落下前,織就一張法網(wǎng),迎著天雷。天雷擊于網(wǎng)上,順著脈絡(luò)四散開來,變作道道雷光,唯有雷鳴震耳欲聾。

  守凈追了出來,他見她張口說著什么,卻什么也聽不見,耳邊只有雷鳴留下的嗡嗡聲。

  但他絲毫未猶豫,抬手凝結(jié)風(fēng)刃,直逼守凈而去。

  只見守凈抬了抬手,又垂下,嘴一張一合,不躲不閃。

  風(fēng)刃在她身上劃出道道傷痕,有一道甚至穿透了她的肩。輕羅霓裳隨風(fēng)破敗,粉黛佳人傷心斷腸。

  “為什么不躲?你明明躲得開!”司業(yè)怒其不爭,將她帶回轉(zhuǎn)輪大殿,關(guān)于禁室。

  她張嘴說著什么,他聽不見,只能依著她眼中漸濃的恨意,斷定她不思悔改。

  “若不悔過,便別想從禁室出去?!眮G下這句話,他便關(guān)上禁室之門,進室內(nèi)只有無盡黑暗。

  他的耳朵足足花了半月才得以恢復(fù),他來到禁室,想問守凈,那日她到底說了什么,卻在此時感應(yīng)到十月催動神力,匆匆解了禁制,轉(zhuǎn)身追尋十月的跡象去了人間。

  守凈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她將永遠記得她說的那三句話,以及她說話時,司業(yè)的神情,她將之視為一生恥辱。

  “司業(yè),我不想與你爭斗了,我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是喜歡十月嗎?我不反抗了,你當(dāng)真會傷我嗎?”

  “今日你不殺了我,改日我一定殺了十月?!?p>  而司業(yè)則為他的一個轉(zhuǎn)身,終生追悔莫及。

  他趕到人間時,看著十月陪在花自量身邊,心中訝異,守凈竟將思慕盞交給了花自量?

  十月看著更愿意待著花自量身邊,他早該想到的,也許就不會浪費她那么多時間,讓兩人受盡相思之苦。

  只不過他才離開人間不過一年,竟生出一股邪氣,想起鬼帝的交待,這股邪氣或許與鬼帝所說的禍亂有關(guān)。他循跡找到邪氣聚集之地,邪氣比他所想的更重,藏匿與結(jié)界之中。他使勁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破開此結(jié)界。

  結(jié)界中的邪氣時不時地外泄,一溜煙便消失于世間,司業(yè)順著幾縷邪氣探尋,卻發(fā)現(xiàn)一件巧事。這些邪氣分別附于霾和慧兒的身上,外加田野里的女鬼,恰恰與花自量和十月均有牽連。

  是何人操控這股邪氣?他的目的究竟是花自量還是十月?或者是為了思慕盞?此間謎底也許得跟著花自量與十月才有所得。

  看來他不得不去打擾那兩人的清凈。

  花自量與十月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安逸,十月在窗邊寫文,將她千年來看過的故事編成話本,花自量一邊看著她,一邊在紙上臨摹她的模樣,一筆一劃仔細至極,這與他而言便是人間至幸,畫紙上的人終于擁有容顏。

  司業(yè)找上門時,輕扣院門,花自量頭也未抬,只是喊著:“今日不接待,改日再來?!?p>  無奈之下,司業(yè)穿墻而入,直挺挺地立于兩人面前,驚得花自量合不攏嘴。

  十月微怔,放下手中筆,迎上前去。

  “方才我學(xué)人敲門,是你們不開?!彼緲I(yè)打趣道,從前顧忌身份,有所為有所不為,但如今沒了這層顧慮,自然輕松自在。

  花自量亦迎上前,玩笑著回應(yīng):“不知神君來訪,有失遠迎?!?p>  三人于院中落座,薄薄的積雪上,踩出三人腳印,爐火上煮著熱茶。十月倒了杯茶遞給司業(yè),他順手接過,恍惚間時光依舊,但歡愉總是短暫。

  “我這次來,是有要事相談?!?p>  兩人見司業(yè)神色凝重,也正經(jīng)起來。

  司業(yè)將近日來所探查之事與心中猜想說于兩人聽,兩人聽后均是默不作聲,風(fēng)雨欲來,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十月起身從房中拿出思慕盞,交給司業(yè),道:“此物由你保管更為妥帖?!?p>  思慕盞原先存于十月體內(nèi),它給予十月以生,按理來說它是十月生命維系的關(guān)鍵,離不得身才對。但十月的魂魄被它護下后,竟能在盞內(nèi)棲身,并自由出入,這一點司業(yè)亦未能得解。

  中思慕咒者只要得到心愛之人的思慕便可長久存活于世,花自量不在乎十月的身份,兩人情比金堅,看來思慕咒已解。

  司業(yè)的手剛觸及思慕盞,它便化作一縷光,消失不見,轉(zhuǎn)眼又出現(xiàn)在十月手中。

  “此物與你生生相息,你拿著吧?!?p>  司業(yè)轉(zhuǎn)而說道:“雖說邪祟作亂,但我們也不必太過緊張?!?p>  “說得對,橫豎只能等它們找上門,日子還得過!”花自量接著司業(yè)的話茬,說著在司業(yè)的杯盞中倒上熱茶,“年關(guān)將至,不知地府過不過年?”

  司業(yè)搖了搖頭,地府與過年明顯不相稱,端起茶盞,飲上一口。只見花自量瞪圓了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他瞇了瞇雙眼,“地府不過年有何不妥?”

  花自量咋舌,瞧他一臉疑惑,再瞧十月一臉淡然,恍然大悟道:“神官都似你這般不怕燙?”

  “燙?”司業(yè)低頭看著手中杯盞,確實冒著白煙,心想這茶原是燙的?

  十月被逗得捧腹直笑,花自量見她笑,心中窘迫,卻也歡喜,隨著她笑。

  半晌十月才緩過勁來,笑著同他說:“神官也具五感,自然怕燙,只是司業(yè)不一樣?!?p>  “有何不同?”他追問著,朝司業(yè)投去崇拜的目光。

  司業(yè)放下茶盞,瞧了眼花自量,他這眼神頗為受用,而后娓娓道來:“我修道之時,鬼帝教給我一種可修自身不傷不損的功法,代價便是要失去嗅味痛三覺,如此可使我百害不侵?!?p>  “也就是你吃不出味、嗅不出味、也感覺不到痛?”

  司業(yè)點頭,花自量卻沒了崇拜,不痛倒是件好事,吃不出味也就罷了,這嗅不出味卻是萬萬不可的,思及此,他便明白為何司業(yè)從未在十月制香時流露出半點心馳神往。

  “不僅如此?!彼緲I(yè)望著茶盞冒出的白煙有些出神,“無感只是皮毛,無欲才能真正不傷不損,故此,鬼帝抽去我七情六欲,只余一縷悲憫之情,望我普度眾生?!?p>  無情無欲,這樣的不傷不損不要也罷。

  此事十月也是頭回知曉,如此一來,司業(yè)對守凈……

  看守凈的表現(xiàn)對此應(yīng)是不知情,她或許不明白為何自己一腔熱忱終付空。自古多情總被無情惱,守凈已將喜歡擺到明面上,卻一直得不到回應(yīng),以她的性子怕是不能善罷甘休。

  “欸……”十月長長一嘆,花自量握住她的手,對司業(yè)道:“此事,你還是早日告訴守凈吧?!?p>  司業(yè)不甚明白,只是端著杯盞頷首。心中想到守凈,只盼她能靜思己過,潛心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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