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河灘里散落的遺玉都撿回來?!?p> 厲九川說著,往趙青嘴里塞了三顆遺玉。
“可……河灘那么大……”肖虎瞪著眼,身后被沖刷出來的河灘大到一眼都看不見邊。
“去撿?!焙⑼櫫税櫭?,那張精致小臉面無表情。
肖虎踟躕了一下,好懸沒說許愿的事,老老實實轉(zhuǎn)身去河灘里找遺玉。
冥想狀態(tài)下,遺玉就像黑夜里的星星,撿回來倒不難,就是費腦子費時間。
厲九川只來得及抓住三顆遺玉,用來恢復趙青應(yīng)該勉強夠了。
剩下的人等肖虎找到多少就治多少吧,能活一個算一個。
肖虎從天蒙蒙亮找到天色擦黑才回來。
秦瀚海早在正午的時候醒了,勉強通過打坐恢復靈源,等到肖虎回來丟下三十多顆遺玉時,他立即給傷勢最重的蘇翊齊駟喂了進去。
此之一行,折損人手兩名。
因為肖虎平日里再怎么不靠譜,也絕不會在關(guān)鍵時刻丟下自己人,聯(lián)想到白月村他竟然沒有中招,肖虎是否還活著,秦瀚海已是心知肚明。
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能把此事說出來,只有等到回兆陽到府里上報之際,他才會把所有的事情和猜測都如實稟報。
趙青趴在地上晾傷口,厲九川才幫他把背上的青銅碎片拔光,這會還在滲血。
“接下來的路怎么走?。俊毙せ⑧弁ㄒ宦曌谏愿稍锏牡孛?,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水腥味。
“沿著這路往下走,會遇上一片緩坡,爬到頂就能看見守山的衛(wèi)士了?!鼻劐5哪槻卦陉幱袄铮屓丝床环置?。
“那就是日環(huán)山吧?明天能到嗎?”
秦瀚海黝黑的瞳仁深深地看了肖虎一眼,“這一路差不多得走兩個月?!?p> “懂了,然后就是穿過懷和峽,接著,接著……”
“接著就到了云州?!鼻劐?聪蚝⑼?,“九川可能還不知道,日環(huán)山脈之內(nèi)廣闊的平原分為五州,云州、炎州、銅州、壤州、青州。兆陽就在壤州,從云州乘船就能直接抵達?!?p> “傅陸的尸體怎么辦?”孩童垂著眉眼問。
“他當年說過不想變成遺玉,所以身上一直佩戴著銅石,這東西可以在他死后把傳承種納入其中,避免他的尸身毀壞,我來把他背回去吧。”
秦瀚海說著,在傅陸衣衫夾層里翻了翻,找出來一塊銅綠色的石頭,里面閃爍著淺淺的光芒。
“燒了?!眳柧糯〒u搖頭,“把骨灰?guī)Щ厝ァ!?p> “骨灰……”秦瀚海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也好,這樣方便?!?p> ……
……
朝飲晨露夜踏星,春行蔭道夏登頂。
兩個月時光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一行人來到了巍峨高聳的日環(huán)山山巔。
即使季節(jié)已步入初夏,高聳入云的磅礴山脈依舊白茫茫一片,若不是秦瀚海的煙海書卷中收錄著星圖,恐怕眾人就要迷失方向了。
極目遠眺,可以看見微弧的巨大山脈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凜冽的風雪吹在每個人的身上宛如刀割。
眾人臉膛都凍得通紅,好在路上剝了幾只大熊的皮毛,蘇翊和齊駟裹一件,厲九川依舊坐在趙青身上裹一件,肖虎和秦瀚海裹了一件,倆倆同行既可以保暖,還能相互扶持。
“我看見那邊有一條褐色的線?!眳柧糯ㄖ钢h處,青藍豎瞳綻放著徐徐幽光。
“那應(yīng)該就是守山的駐地,咱們再堅持一把,就快到了。”
秦瀚海咬牙從膝蓋深的雪窩中拔出腿,肖虎個子矮,雪都淹沒到他腰際,一走一個蘿卜坑。
如果不是山上稀薄的靈源不足以支撐他一直變成蟲,恐怕這家伙只會掛在秦瀚海身上偷懶。
接著走了小半個時辰,眾人方才抵達了駐地。
守山的甲士也身披厚重裘皮,一個個走起路來活像巨熊。
他們看見秦瀚海身上的官服便知是何人,更何況數(shù)月前還見過面。
“秦大人回來了???”一位威武爽朗的漢子上前,一記熊抱。
裹在熊皮下面的肖虎頓時被拍得嗷地一聲。
“哎呦,這不是……肖掌士嘛?”壯漢腦袋一歪,樂呵呵地又拍了兩巴掌,把肖虎砸得像釘子一樣扎進雪堆里。
“……”肖虎抬頭,眼中掠過一抹寒意。
“好了,讓我們先進去喝口熱乎的吧,快兩個月沒怎么歇息了。”秦瀚海開始打圓場。
“請!”壯漢也不再客套什么,蒲扇大的巴掌一伸,將眾人迎了進去。
褐黃大帳里火堆熊熊燃燒著,一大鍋肉湯正在咕嚕嚕地煮,彌漫的香氣和油脂讓眾人好似解凍了一般,每個人都活泛起來。
“來人,拿碗來。”壯漢比劃一下,又對秦瀚海說道:“你們來得正巧,喝了這碗肉湯順著還沒融化的雪道滑下去可省事多了,然后順著龍脊嶺走,能從上面繞過懷和峽,到云州地界的時候,再往前走二里路就能看見大船?!?p> 外面的守衛(wèi)拿來一疊海碗和一摞白面餅子,壯漢挨個舀上湯肉。
“月前我才去云州采買補給,路上好走得緊,你們趕快吃了去,省得雪道化了就來不及了?!?p> “多謝?!鼻劐1屑ぶx過,捧著肉湯將面餅掰碎扔進去。
海碗很大,面餅很實在,眾人吃完,個個都漲得肚兒圓,全身都暖烘烘的。
除了趙青足足吃了三碗,壯漢連聲夸他是好漢子。
雪道是一條直通山下的滑道,沒人看得到盡頭是哪兒,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壯漢拿了三副厚皮墊子給他們,“坐著這個下去,只要不亂滾不站起來,就不會受傷,安全得很,放心吧!”
秦瀚海來時并不是這樣走的,他心底也有些忐忑,但面上并不顯露,而是嚴肅地把墊子放好,坐上去拿繩子把自己固定。
肖虎垮著臉,想變成蟲猥瑣一點吧,又不想在這個莽漢面前露怯,一咬牙也坐了上去。
壯漢像熊一樣狂笑一聲,一腳蹬在厚實的墊子上,兩人哧溜滑下去,瞬間就飆沒了影,只有肖虎的慘叫啊啊地傳來余響。
“……”
眾人對視,同時暗自咽了口唾沫。